石階之下的楊紹滿臉胡茬，雙目深陷。

但他的雙目之中，有一堅毅。

這堅毅，仿若無波古井。

“韓師兄，我想好了。”

楊紹抬起頭，目從韓牧野上轉到那金閃爍的劍閣牌匾上。

“當初師父以為我是自悟的碧波劍，收我為室弟子,還允諾會幫我爭真傳之位。”

“其實這一切，都是韓師兄之功。”

韓牧野看著面平靜的楊紹，輕輕點頭。

楊紹瞞真相，冒功為徐浩生的室弟子這件事自然是做錯了。

但是，人都有私心。

人都有貪念，執求。

“我守在演法樓,就等師兄你去，然后求你演法第三重碧波劍。”

“只有領悟第三重碧波劍，我才能有資格堂堂正正站在師父面前。”

微微低頭,楊紹攥起拳頭，聲音沙啞低沉：“我本該連爭師父佩劍資格都沒有的。”

“師兄，你說我心境不夠，還無法領悟碧波劍第三重，對吧？”

楊紹看著韓牧野。

韓牧野點點頭。

“我輩劍修，當有所求，有所念，有所守，對吧？”楊紹繼續開口。

“我修的是劍，更該修心。”

“師父既然有脈留存，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他護住。”

這是楊紹的選擇。

這個選擇對他來說，九死一生，難如登天。

“想好了？”韓牧野輕聲開口。

楊紹點頭道：“想好了。”

說完，他躬一禮,轉就走。

“劍給我。”韓牧野的聲音忽然響起。

楊紹腳步頓住,渾一震,回過頭來,面上閃過一茫然。

“當初你心境不夠，現在，夠了。”

韓牧野手一招，楊紹手中劍“倉啷”出鞘，落在他掌中。

“以心中萬丈狂瀾，破天地固守之古井，碧波萬頃，皆在心中。”

長劍前刺，劍鋒裹挾無盡波濤，劍出，漫天云氣涌。

以劍氣天意！

這就是碧波第三重！

劍收，長劍落回，韓牧野背起雙手。

“他日你要是能借天地之勢，一劍萬里，未嘗不能領悟碧波第四重。”

第四重！

劍第四重之境，涉及的乃是天地大勢。

以此等劍，可戰半步天境！

“借，勢？”

楊紹愣愣不知所措。

這太遙遠。

便是剛才韓牧野所演練碧波第三重，他也是似是而非，并沒有領悟多。

韓牧野擺擺手，淡淡道：“若是有機會，去東海吧。”

東海！

世間水勢，還有更勝東海無盡汪洋的嗎？

楊紹雙目之中綻放神采，向著韓牧野躬一禮，然后大步離開。

此時，他上有一凝實劍氣流轉，竟是要化為實質般。

“公子，他是頓悟了？”

立在劍閣門前的姜明目看著楊紹背影，開口問道。

“應該是吧。”韓牧野轉，搖搖頭道：“修行之事，我輩劍修本就是修修劍修心，心有所悟，修為自然也能提升。”

姜明眼中一亮，見韓牧野已經走進劍閣，忙追問道：“那我輩丹修呢？”

韓牧野腳步不停，聲音淡淡傳來：“多煉丹。”

……

風靈劍宗與九玄劍門大戰連綿。

結丹期不出手，結丹之下戰一片。

九玄劍門門、真傳、嫡傳，各執事長老紛紛出。

連九玄劍門治下各宗門也蜂擁沖風靈劍宗和當初的太靈劍派治下各。

各種靈材、靈藥的搜羅，破滅宗門，丹藥劍功法的尋覓，吸引更多修行者參與其中。

沒有誰是正義的。

爭奪修行的機緣，何來正義與邪惡。

在韓牧野看來，這些低階的修行者，不過是在掙命罷了。

九玄山上，靈地中真傳弟子走掉大半，嫡傳只剩下陸十和李三在閉關，宋七，宋九，齊十三他們都紛紛去戰場。

對于他們這些后輩高手來說，這是難得的揚名機會，更是增加自歷練和積累財富的機會。

齊十三他們臨走前在韓牧野這都要了幾顆丹藥去。

暫借的。

幾顆極品丹，價值十萬靈石以上，他們手頭上拿不出那麼多靈石。

韓牧野不止是資助了幾位嫡傳，靈地中還有不真傳也來借看了丹藥。

極品丹的作用最大一點就是在戰斗中吞服，不影響靈氣運轉，不需要慢慢煉化。

了這些門弟子，九玄山上并未冷清太多。

畢竟九玄山上還有數萬外門弟子，數十萬雜役。

連連的大勝，讓這些外門和雜役弟子修行心氣高漲。

劍閣幾乎每日都有突破到凝氣期，換上門衫，前來領劍的弟子。

劍閣中，韓牧野大多時候都是修行或者煉丹。

每逢初一十五會上劍閣三樓聽劍閣長老講解修行之道。

黃老六確實是在修行了。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修的，跟高小玄一起神神，看不出修的怎麼樣。

魯高和林深依舊是全力煉化契合自力量。

雖然他們現在的戰力無時無刻不在提升，但融合掌控自力量的時間還是要以年計。

那等龐大力量，不是輕易就能完全掌控的。

劍閣之中修行興致最高漲的是楊明軒和姜明。

楊明軒引劍氣后，韓牧野三日為他梳理一次經脈。

每次都是撕心裂肺的慘呼，過后又是得意笑。

對他來說，能修行，就是世間最幸福之事。

前些時候，韓牧野已經教他兵劍訣，讓他自己去融合劍。

姜明現在心很復雜。

他以為的煉丹，跟現在的煉丹不是一回事。

這小半年來，他引劍氣，然后化劍氣丹爐。

他想的是自己研究各種丹藥，然后挑選自己喜歡的丹藥煉制。

可素珍樓那邊三兩日便有小姑娘送來靈藥，催著他煉制丹。

是不是小姑娘倒是其次，關鍵是每次送來靈藥，還會結算之前的丹藥款項。

都是以上品靈石結算的。

三五塊，七八塊，十幾塊。

姜明承認，他沒見過這麼多靈石。

為散修的他，哪怕是丹道天才，也不是能這麼安安穩穩賺靈石的。

流水般的靈石，從小姑娘蔥白的手上遞過來，讓他有一種做夢覺。

半年，他已經積攢了超過百萬家。

他有些明白，為何韓牧野要與白素珍維持易伙伴關系了。

實在是，難以拒絕。

“當——”

“當——”

九玄山上，悠長的鐘聲響起。

清脆，悠揚。

又有大勝，要送劍劍閣了。

九玄山上弟子已經司空見慣，目轉向天際，看那些飛遁而至的劍。

正在拭劍的韓牧野將長劍歸鞘，然后轉走出劍閣。

“首山大勝，九玄劍門門弟子鶴軒啟汪輝聯手斬殺妖族地境大妖，奪劍一柄。”

聲音傳徹，九玄山上歡呼一片。

這一次不是風靈劍宗那邊的收獲，而是首山。

劍閣外，值守的魯高等人也是面上出笑意。

首山那邊的戰斗艱難，斬殺大妖的功勞，整個西疆各大宗門都是有。

更別說后輩弟子，以弱勝強，逆襲反殺。

各家宗門之間的紛爭，除了拼頂尖高手之外，還有就是看底蘊和后輩弟子的培養。

當初號稱三石青虎的林沖霄隕落，讓整個三石齋都是備打擊。

拓跋在烈妖谷斬殺太靈劍派最有潛力的長老秦辭，大大傷了太靈劍派的底蘊。

現如今西疆結丹期不出手，后輩之間實力的展現，更是關系宗門氣運。

劍閣之前，一隊穿紅袍的劍門弟子雙手捧木匣，大步走來。

韓牧野和黃老六等人立在石階上，肅穆等待。

“奉首山鎮守孫沐長老之命，送鶴軒啟汪輝師兄所獲劍劍閣。”

捧劍弟子一聲高呼，大步走到石階前。

韓牧野手揭開劍匣，見其中是一柄四尺大劍。

手握住劍柄，韓牧野背后有淡淡的青氣彌漫。

這劍沉重，需要他用煉之力方才能提起。

“今收到首山鎮守送歸妖族劍一柄，查驗無誤，收劍閣。”

檢查一遍劍，韓牧野雙手捧著，回往劍閣中送去。

他的手握在劍柄上，一劍氣灌注其中。

劍重一百八十斤，乃是以南荒隕鐵打造。

大劍之中并未摻雜太多其他靈材，隕鐵就是極好的靈材了，其中混合多種力量。

大劍的煉制手法與西疆不同，乃是妖族特有手段。

“嗡——”

劍氣灌注，一聲輕響，韓牧野的腦海中出現劍氣鑄造煉制畫面。

其中能看到煉和祭煉的畫面。

這些手法能增強劍中的靈。

至于摻雜的怨念，對于南荒妖族來說，并不在意。

此劍的主人是一位青狼族地境大妖。

持此劍，這名狼途的大妖在南荒中橫殺不其他族群。

到首山，連連大戰，這劍上也染了許多西疆修行者的鮮。

看著這些畫面，韓牧野明白，西疆與南荒的立場不同，矛盾本不可調和。

只是兩邊一直以來并無什麼大的利益紛爭，為何這一次南荒要來攻伐西疆？

劍氣灌注，長劍震鳴，韓牧野忽然神一。

南荒。

從劍之中，他看到了南荒的樣子。

廣袤蒼茫，無邊無際。

妖遍地，能化人形的強者不計其數。

“諸位，我南荒大禍臨頭，這一次不得不戰。”

一道蒼老聲音傳來。

大禍臨頭？

南荒有何禍患？

當初木家老祖從芍藥仙子那邊得到的消息也是南荒生變。

南荒到底怎麼了？

捧著長劍，韓牧野緩步登上劍閣三樓。

就在他踏上劍閣三樓的剎那，原本放在劍閣三樓上的一柄劍震鳴。

韓牧野手上大劍轟然炸裂！

一只渾黑的長爪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