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我了？”

在程遙遙說出這句話以后，謝三的臉瞬間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漲紅,額角到脖頸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會自曝在當場。

男左狹長眼眸里出不可思議和慌張的神來，左右看了一眼,低嗓音道：“你怎麼……怎麼突然提這個？”

“臭流氓！”謝三的表好像在心虛,更是落實了程遙遙心里的懷疑。

天化日，朗朗乾坤,不遠那些年輕人和看門大爺還目炯炯的盯著他們兩人，謝三險些找條地鉆進去：“我.........我不是……”

“你就是！”程遙遙臉頰也是滾燙,聽到謝三的否認，不知從何而來冒出了一強烈的委屈,“我上都……都紅了。你怎麼能這樣？”

“……”那晚的香艷浮現于眼前,謝三鼻子一熱，幾乎是痛苦地閉了閉眼，求饒道,“遙遙！”

兩人面對面,嗓音不約而同得低低的，一個面無表,一個小臉霜寒，不遠看熱鬧的,誰也猜不到兩人此時正在談著什麼。

謝三滿腦子就一個念頭：遙遙又在撒！

程遙遙心里也是警鈴大作：這廝不想認賬？

程遙遙桃花眼里出熊熊怒火,臉頰泛起玫瑰般的暈紅。落在謝三眼里,癡如醉,一副很要人疼的樣子。謝三強忍下抱住的沖,啞聲道：“遙遙，這件事……等我休息來找你，嗯？”

“誰要你來找我。”程遙遙憤憤吐出幾個字，忽然提高了嗓音，面無表道，“讓我把東西送到了，我走了。”

冷若冰霜時自有一傲慢與不可輕慢的氣勢，人不敢靠近。機械廠主任趙海頓了下腳，等程遙遙轉離開了才反應過來，拍拍謝三的肩膀笑道：“這姑娘脾氣夠大啊，是你家親戚？”

“嗯。”謝三回過神來，斂下神，對他道：“主任，找我？”

趙海倒也沒追問下去，知道：“，今天上午，1號車的師傅沒來，有你帶著他們練車。，行不行？”

“行！”謝三只有一個字，眼睛不自覺看向程遙遙離開的方向。

趙海渾然不覺，跟謝三好好念叨了一番如今的形勢，讓謝三好好表現，說得口干舌燥了才意猶未盡地拍拍謝三肩膀，鼓勵了他幾句就離開了。

謝三立刻轉頭看向街道，滿街穿著深藍土黃工裝的人們來來往往，哪里還有那一抹鵝黃的窈窕影。

謝三垂了眼，彎撿起地上的一包早餐，拍拍油紙包上的灰，又提起那袋東西，這麼沉，也不知程遙遙是怎麼提過來的。

剛才讓就那麼氣呼呼的走了，也不知道要花多大力氣才能哄好。

謝三的思緒被一群年輕人打斷了，他們早就忍耐不住了，沖過來對著謝三勾肩搭背：“謝哥，剛才那姑娘是誰啊？”

“肯定是謝哥的妹妹，謝哥長得像岳云，那姑娘長得像觀音！”

“要我說肯定是謝哥的……嘿嘿。”

謝三沉聲道：“都別胡說！回去吃早飯！”

一個鼻子上膏藥的大個子推開其他人，嚷嚷道：“沒聽見謝哥的話嗎？走走走！”

等其他人都走了，趙大勇才嘿嘿笑道：“剛才那不是上次咱們為打架的程知青嗎？你懷里這是啥，給你帶的飯？謝哥，之前那妞兒給你送了多東西你都沒收過，你……”

謝三打開紙包：“人家姑娘名聲要，別胡說。”

“也是。現在這些城里姑娘可傲著呢，我們知青點的那幾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更何況這個程知青這麼漂亮，聽說爸可是什麼高級工程師。”趙大勇跟他們點的知青關系好，知道好些小道消息。

聽到程遙遙的事，謝三耳了，高級工程師，這樣的頭銜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程遙遙能有這樣的氣質，能養這樣的氣。謝三眼底閃過一抹黯然，只覺自己與程遙遙之間的距離陡然又拉遠了許多。

“喲，包子！”趙大勇盯著謝三打開的紙包看，眼睛都亮了。

謝三丟給他一個。趙大勇趕接住，這大包子還熱乎著，一口咬下去淌出滾燙來，里頭是滿滿的丁。趙大勇啃著包子，角流油地道：“哥，我去打飯，幫你打一份？”

“嗯。”謝三把飯盒遞給他，自己提著東西回了宿舍。

機械廠的宿舍撥出兩間讓學車的年輕人們暫住，上下床的十二人間，屋子寬敞明亮。謝三的鋪位在靠窗的下鋪，床上干干凈凈，只有一個枕頭和一張破毯子。

謝三把早餐放在桌上，先打開那個布兜。兩個罐子，一罐是做的醬菜，另一罐是油汪汪的樅，應該就是程遙遙說的油樅了。還有一疊油紙包的面餅，打開來，一塊塊約莫掌大，烤得兩面焦黃，帶著一白面特有的香味兒。家里只有那麼點細糧，只怕都在這里了。

謝三他們在機械廠的食堂吃飯，村里一天補一斤糧票和兩錢。只是一群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學車又是個費腦力和費力的工作，只能吃個半飽。謝三這些天卻沒有挨過，全靠家里送來的這些干糧。

謝三把面餅重新裹好放進柜子里，收拾布兜的時候，里頭卻還有東西。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嶄新的巾，還有一把新牙刷和一管新牙膏。

這巾極了，是供銷社里賣得最貴的那種。牙膏和牙刷也是。謝家的這些事都是謝三親自從供銷社買的，上一次買牙刷還是在過年前，刷都快掉了。這樣好的東西，只能是程遙遙拿來的。

謝三眼前浮現出那天早上洗臉時的景，他的破巾和破牙刷不小心擱在了程遙遙跟前，盡管他很快就拿走，卻還是讓瞧見了嗎？

著手里的巾，還有面前這一兜糧食醬菜，謝三膛里涌著一歡喜與焦灼織的復雜緒。他恨不得自己明天就能結束教程，回到程遙遙邊。更想早點賺到錢，賺更多的錢，才能讓自己站到跟程遙遙平等的位置上，才能堂堂正正地把程遙遙娶回家來疼，而不是吃著的糧食，用著給的東西，還要跟著自己委屈。

趙大勇捧著兩盒飯，用肩膀推開門進來了：“快快快，把桌子騰開，燙死我了！”

謝三收斂下神，把桌上的雜推開，飯盒哐當掉在桌上，趙大勇甩著手：“今早喝粥！還有兩個蕎麥面窩頭！伙食是越來越差了！”

謝三打開飯盒，玉米碎粥熬得稀薄，冒著騰騰的熱氣。謝三面無表端起粥喝了口，道：“吃完去學車，今天我教。”

趙大勇道：“怎麼又缺師傅啊？謝哥，你教我一個人就行了，別回回都掏心窩的教他們，自己藏一手啊！”

謝三嚼著饅頭，饅頭是富強做的，加了糖，甜到了心坎里。他淡淡道：“開車是事關人命的活，多學一分，就安全一分。”

趙大勇聽完，服氣地點了點頭。

謝三又道：“等會我教你轉彎。”

趙大勇樂了：“那好，我就是這個學不好，謝哥你教得比師傅清楚多了！”

“是你不用心學。”桌上的早點的熱氣還未散盡，謝三分了一油條給趙大勇，兩人就著粥狼吞虎咽地喝完了，涮了飯盒就去場上學車了。

趙大勇本來是知青，機械廠主任趙海是他一個遠房叔叔，弄了點關系把他塞來學拖拉機的，純粹是混日子。謝三卻不同，他命賤，出不好，抓住每一個機會都要拼了命地往上掙。

謝三不吭不響，學得卻是又快又好。老師傅藏私不肯教的東西，他在旁邊冷眼看著，包攬了車的活計，自己琢磨著也就會了。其他人酸溜溜的，免不了在背后嘲笑他拼命。

謝三也不反駁，他的確拼命。他要攢老婆本，早日把娶回家。

這一邊，程遙遙氣鼓鼓地跑走以后，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差一點點就要掉下來。謝三了還不承認，還兇！臭男人，臭男人！

剛才要不是被一群人盯著，程遙遙都要撲上去撓他一臉花了！也氣自己不爭氣，怎麼打了那麼久的腹稿都沒用上，一開口還差點哭出來，太沒氣勢了！現在倒是冒出許多罵人的話，可正主兒又不在自己面前。

程遙遙玫瑰的扁著，紅紅眼圈看著像了天大的委屈，穿著一件漂亮致的連，滴得不得了，一看就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旁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同志，誰欺負你了？別哭呀，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程遙遙一回頭，對上個男人的四方臉，眼底掩不住地垂涎，還故作關切。

這才發覺一直跟在自己后的不是謝三，他居然沒跟上來？！程遙遙的眼淚頓時收了回去，柳眉倒豎，俏臉霜寒：“關你屁事，滾！臭流氓！

這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那人也不是什麼資深流氓，只是個見起意走不路的中年男人罷了，被程遙遙高聲叱罵，周圍呼啦啦涌上來幾個人：“你敢耍流氓？！抓你去公安局！”

那人忙舉起公文包擋住臉，灰溜溜地跑了。

經此一役，程遙遙出了一口惡氣，終于想起了正經事。打聽著找到了縣文化館，今天門口熱鬧，好些年輕姑娘和們家人在門口。

這些年輕姑娘都長得格外出挑，穿著也很鮮亮，像是特地打扮過。辮子梳得溜水，眉也描得黑黑的，有幾個還抹了口紅。

在這個年代，能一次看見這麼多打扮鮮亮的漂亮姑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程遙遙隨意掃了一眼，就抬頭看縣文化館的招牌。那些姑娘和們家人卻也齊刷刷地盯住了程遙遙，眼神十分復雜。

程遙遙左看右看，見一個穿藍布工裝的小年輕盯著自己傻看，像是工作人員，就道：“請問……”

“你來報名的是吧？”小年輕十分熱絡，“來，我給你登記。”

后面立刻有幾個姑娘嚷嚷：“我們先來的，憑什麼讓隊啊？”

特別是一個穿黃棕布拉吉的姑娘，瞪著程遙遙，語氣格外地沖：“競爭要講究公平，隊算什麼本事！”

那小年輕沒好氣道：“長得好就是本事！名額就那麼幾個，你看看人家這樣兒，再看看你自己，還排什麼隊，回家洗洗睡吧！”

“你……你怎麼這麼說話！”這些姑娘個個長相都不錯，從來都是被捧著的，哪里被人這麼不放在眼里過，可又不敢真的跟那小年輕吵架。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們是來參加報名的，要是被了手腳落選怎麼辦？一個個憋著氣，都把仇視的目投向了程遙遙。

可惜程遙遙的貌是倒的，材更是傲人，束腰連襯得腰肢纖細，一雙長筆直，腳踝玲瓏。只是往那兒一站，便這一群年輕姑娘不戰而敗。

程遙遙莫名其妙被那小年輕往手里塞了張表：“報名表？我不是來報名的，我是來找人的。”

“不報名？”小年輕上下打量著程遙遙，長這樣不是來報名的？他奇怪道，“你找誰？”

程遙遙道：“我找劉曉莉。”

小年輕一聽，原來是有后臺的，便道：“你找劉干事啊？懷孕了，這幾天沒來上班。”

程遙遙道：“不在的話，找陳勇也行。”

小年輕道：“我們陳主任在后面，你進去找他吧。”

“謝謝。”程遙遙把報名表還給小年輕，走進了縣文化館的大門。

縣文化館里比外頭涼爽多了，窗戶用厚厚的紅簾子遮著，線很暗，因此亮著燈。里頭人來人往，舞臺上還有音樂聲和姑娘在表演，像是在搞什麼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