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非常氣:“我說沒有就沒有。”
鐘建國斜眼看,試探道:“誰又跟你說什麼了?”
“沒有。”宋招娣緩緩搖頭。
鐘建國面對著,目灼灼,試圖看得宋招娣心虛服。
宋招娣坦坦,任他打量。
“振興,進來。”鐘建國沖外面喊。
振興拿著一把香菜跑進來:“啥事?”
“宋老師最近都跟誰在一塊?”鐘建國問,“主要是下午,有沒有出去,有沒有人來找。”
振興下意識看向宋招娣。
宋招娣笑笑:“別看我,回答你叔的問題。”
“說實話嗎?叔。”鐘建國瞪一眼振興,振興連忙說,“我們最近吃了飯就去學校,傍晚該做飯的時候才回來,所以……”
鐘建國:“我記得你們下午沒課,去學校干什麼?”
“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振興道,“我和靜靜,還有幾個老師編幾套試卷,這幾天忙著印試卷,包括老師編的英語試卷。”
鐘建國虛點點宋招娣:“作業振興幫你改,試卷振興和靜靜幫你印,午飯和晚飯也是他倆做,宋老師,什麼都推給小輩,你干什麼?”
“不告訴你。”宋招娣哼一聲,轉過,“振興,菜給我,今兒晚上我掌勺。”
振興看鐘建國,仿佛問他,給還是不給。
鐘建國擺擺手:“宋老師,準備做什麼吃?”
“跟你沒關系。”宋招娣斜眼看他,“我沒打算做你的飯。”
振興連忙以拳擋遮住笑,見柳靜靜進來,走過去把手里的菜遞給宋招娣,拉著柳靜靜出去。
柳靜靜一臉懵,到門口才問,“又怎麼了?”
“吵著玩呢。”振剛去了戰區,二娃和更生沒回來,家里只有宋招娣、鐘建國、振興和柳靜靜,四個人的飯不麻煩,振興干脆拉著柳靜靜出去逛幾圈,給宋招娣和鐘建國留足夠的時間,讓他們慢慢做。
七點左右,振興和柳靜靜才回來,進門看到桌子上六個碟子都用湯碗蓋著,顯然等他倆回來一起吃。振興忍不住問:“做這麼多?”
“六個炒蛋。”鐘建國道。
柳靜靜不懂,扯一下振興,什麼意思。
振興:“以前家里沒什麼吃的,只有蛋、鴨蛋和院子里種的菜,老師經常做黃瓜炒蛋、番茄炒蛋、豆角炒蛋、青椒炒蛋、小蔥炒蛋、韭菜炒蛋和香菇炒蛋。”說著,拿掉蓋著菜大湯碗,不睜大眼,“糖醋排骨?”
“這個是什麼?”柳靜靜正擔心,不會真是各種蛋吧。一看不是,連忙掀開離他最近的,“油炸柳嗎?”
宋招娣一邊盛粥一邊點頭:“是的。”把勺子遞給柳靜靜,示意自己盛。
“你不給我盛?”鐘建國問。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我沒做你的飯。”
鐘建國噎了一下,自個起來盛粥。柳靜靜連忙把剛盛好的遞過去。鐘建國搖頭:“我自己盛,你先吃吧。”
柳靜靜看向振興,生氣了嗎?
振興微微搖頭,把其他幾個碟子上面的碗也拿掉,看到真有一個香菇炒蛋,險些笑出聲。又怕惹得宋招娣沖他發火,連忙夾點菜堵住。
振剛到了前線,確實能時常給家里打個電話。宋招娣告訴他,大娃也過去了。振剛找人打聽一個月也沒打聽到大娃。
四月二十六號,周日下午,振剛給宋招娣打電話,宋招娣問他有沒有見到大娃,振剛都有點不好意思說。畢竟當初是他說,他到了前線,還能提醒大娃別沖。
宋招娣一聽振剛說話支支吾吾,就猜到他沒見著大娃。這種況在他預料之,自然也沒怪振剛,只是提醒他照顧好自己,就把電話掛了。
現如今二娃的廠走上正軌,又有廉慧他們幫他,無需宋招娣心。隨著施家小輩跑去國外,更生這邊也沒人再盯著他。
兒子們都不用心,宋招娣沒覺得輕松,反而覺得孩子們能干了,老了。掛上振剛的電話,擱屋里坐一會兒,越想越不對勁,宋招娣干脆拿著給三娃織的背心去隔壁。
宋招娣到盧家,江小琴正在用紉機拉鏈。見過來,江小琴連忙停下來:“您找我有事?”
“沒事。”宋招娣道,“振興和靜靜在學校那邊,家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過來找你嘮嗑。對了,你一天到晚都在做,一個月能賺多?”
江小琴也累了,著脖子走到宋招娣對面坐下:“二娃沒說?”
“廠長是二娃老師的孫子,那孩子敢搞鬼,他爸能打斷他的。”宋招娣道,“二娃不怕他來,就沒怎麼問過廠里的事,我以前跟你說過啊。”
江小琴:“我以為他賬本總會看的。”
“他看也是想起來看一次,想不起來就到年底再看。”宋招娣道,“你還沒說一個月能賺多呢。”
江小琴笑道:“三四十塊錢。”
“這麼多?”宋招娣忙問,“你不會白天干,晚上也做吧?”
江小琴搖了搖頭:“我晚上想做,他們爺幾個都嫌紉機吵,只能白天趁著他們不在家做一會兒。今天上午就沒做,幾個孩子在寫作業,我怕打擾他們寫作業。”
宋招娣:“你確實不能整天做事,趕明兒你若是累生病了,盧亮得去找鐘建國告狀。”
“說起鐘師長,宋老師,鐘師長是不是快當副司令了?”江小琴好奇道。
宋招娣眉頭一挑:“什麼時候的事?不對,你聽誰說的?”
“我前天上午去買菜,看到幾個人在路口聊天,聽們說的。”江小琴道,“有個劉團長的妻子還說,希副司令趕退下來,不然,咱們這邊就他家的了。”
宋招娣怕自己做的太明顯,最近都沒敢跟別人聊副司令家的事:“除了那個不會開車的親戚,還有別人?”
“他的什麼侄在婦產科,上個月才過來的。”江小琴道,“還有一個什麼親戚,在哪兒我也忘了。聽說都是副司令的妻子弄過來的。”說著,看一眼宋招娣,見認真聽,“們都希鐘師長能上去。”
宋招娣明知故問:“鐘建國?他還年輕。”
“五十歲也不年輕了。”江小琴道,“老盧也希鐘師長能上去,你家沒那麼多七八糟的親戚,反而幫了我們不忙。”
宋招娣:“你是說給你們找份雜工?這屬于互幫互助,算不上幫忙。”
“不止這些。”江小琴道,“我聽一個退休的老教師說,早年要不是您從中周旋,他們就算不被學生批/斗,也得三天兩頭寫檢查。我還聽說高三學生三天兩頭考試,用的是老師自己印的卷子,就是您提議的。”
宋招娣好笑:“你打聽的夠清楚啊。”
“都是那個退休老教師跟我說的。”江小琴道,“鐘師長能上去嗎?”
宋招娣:“我還真不知道。再說現在副司令還沒退休呢。”
“年前肯定會退下來。”江小琴道,“大家對他們家的意見可大了。”
宋招娣笑道:“那等鐘建國回來,我問問他。”
五點多,回到家,宋招娣見振興和柳靜靜還沒過來,就給亓老打電話。亓老不在家,宋招娣就告訴保姆,明天早上再打。
翌日清晨,宋招娣趁著鐘建國洗服,柳靜靜和振興做飯的時候,把昨兒從江小琴那里聽到的事告訴亓老。
亓明莉夫婦和亓明偉夫婦資質平庸,扶不起來,亓老也不敢強捧,幾個孫子也不如更生有本事,亓老就希鐘建國更上一層樓,待他百年之后,依然沒人敢欺負亓家第三代領頭人。
亓老這幾年子骨越發不好,閑的時候就在琢磨該把鐘建國調去哪兒。掛上宋招娣的電話,亓老就去肖家找肖老。
一九八七年,立秋,副司令退休了。消息傳出來,軍人家屬區這邊的婦同志們,恨不得奔走相告,放鞭炮慶賀。
以前吳副司令在的時候也謀私過,但吳副司令會提醒他家親戚,夾起尾做人。所以,大家擱一塊聊天的時候,哪怕聊到吳司令家的親戚,也是夸他家親戚會來事。
這個副司令,不太會講話,親戚又開車出過車禍,加上宋招娣時不時煽風點火,就把火燒到司令夫人耳朵里。
司令聽他夫人抱怨過幾次,司令起初也沒當回事。上面提醒他,副司令的年齡到了,司令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夫人以前跟他說的事。
副司令雖然六十三歲,按年齡是該退了。假如他好,還可以再干兩年。副司令的很好,沒什麼大病,上面提醒司令,司令當時就想到是不是副司令犯了什麼事。
司令命他親信查一下,主要是怕副司令連累他,查到副司令不大會做。放心下來,司令就提醒副司令該退了。
主提出退下來,面子上好看。如果被上面擼下來,面子里子就全沒了。這個道理副司令懂,所以也沒想著托人找關系,再干兩年。只是好奇誰會接他。
司令琢磨一番,覺是鐘建國,但任命副司令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司令也做不了主,就說他也不知道。
副司令接著問是不是鐘建國。
司令依然說不知道。以致于副司令搬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接替他的人是不是鐘建國。
八月十六日,副司令搬去干休所,鐘建國跟同僚一塊去送副司令。等他回來,還沒進屋就聽到屋里面嘰嘰喳喳,很多人的樣子。
鐘建國眉頭微皺,正想轉走,注意到三娃擱玉蘭樹下坐著,沖他招招手:“過來。”
“啥事?”三娃有氣無力地走過去。
鐘建國:“屋里都有誰?”
“一半我認識,一半不認識。”三娃道,“有十幾個人,還全是人,你一句一句,我的頭都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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