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早上，振興和三娃做飯，鐘建國洗服，宋招娣幫他水。夫妻倆把服搭在繩上，打算出去活活筋骨，電話響了。

鐘建國不假思索道：“我去接。”大步往屋里走。

宋招娣小跑跟上去，提醒他：“先問清楚是誰。”

“我知道。”鐘建國說一聲，就拿起話筒。

宋招娣想聽一下，繼而一想這樣做就跟三娃差不多了，指不定三娃聽就是跟學的，轉去把桌椅拉出來，待會兒好吃飯。

大娃他們不在家，鐘家的早飯也變得特別簡單，白米粥，白饅頭，兩碟素菜，幾個白水煮蛋。饅頭是昨天蒸的，用爐子煮粥，三娃燒火，振興炒菜，半個多小時，哥倆就把早飯做好了。

振興和三娃把菜端出去，鐘建國還在講電話。盛好粥，鐘建國才放下電話。

宋招娣之前聽到鐘建國喊一聲“大姐夫”，就知道電話那端是誰：“還是為了二姐的事？”

鐘建國搖搖頭：“你爹娘來了。今天下午的火車，你姐夫和大力去送他們去火車站，后天上午能到咱們這邊。”

“那怎麼講這麼長時間？”宋招娣道，“我覺得得有七八分鐘。”

鐘建國接過三娃遞來的饅頭，接過振興遞來的筷子，“說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大力在市一中當老師。”

“什麼！？”宋招娣驚訝，“沒，沒回縣里？”

鐘建國：“沒有。”

“那，那我姐蓋的房子怎麼辦？”宋招娣連忙問。

鐘建國：“有仨兒子，還怕以后沒人住？萬一老三和劉找個城里的兒媳婦，不愿意去農村，他們一家正好擱縣里過年。”

“不是的。”宋招娣道，“我姐那兩塊宅基地，是托關系買的。”

鐘建國：“你姐和你姐夫老實，想不到那麼多，你爹也能想到這一點，回頭問問他。”

宋招娣原本想請假去接爹娘，劉洋在電話里說，老兩口就帶幾件服，一點擱路上吃的東西，其余什麼都沒帶，不用去接。

他們到的那天上午，宋招娣跟柳靜靜和振興調一下課，上完兩節課才十點多一點，宋招娣直接從學校去碼頭。

到碼頭上，宋招娣遠遠看見一個黑影，又等十來分鐘，船才靠岸。

宋招娣一見他爹娘下來，連忙迎上去，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問：“大力怎麼回事？”

“大力？”宋母以為問宋來男，“大力怎麼了？”

宋招娣：“不是說好去縣里的嗎？”

“這個啊。”宋父笑了，“幫你大姐弄宅基地的那個人的媳婦，是縣一中校長的媳婦的侄，后來你大姐建房，帶著東西去他家謝他，那天他媳婦也在，看到大力就要給大力介紹對象。”

宋母接著說：“大力才十來歲的時候，你大姐就想著娶兒媳婦，人家一說介紹，都沒打聽一下就答應下來。今年春節，大力到家門兩天，那個的就往村里打電話。

“你大姐把大力帶去縣里，兩人一見，了。那姑娘是大專生，比大力大一歲，對大力特別滿意。留在市里，那個人就大力也留在市里。兩人都在市一中教書，大力進去就是正式老師，他對象明年才能轉正。”

宋招娣睜大眼：“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

“你大姐沒說？”宋母問。

宋招娣反問：“要是講了，還用問你們嗎？”

“也是哦。”宋母反應過來，“這個來寶，才四十出頭，怎麼就這麼糊涂啊。”

宋招娣問：“大姐說老小學習績不好，有沒有大力給他補課？”

“今年暑假，大力在家教他一個多月。”宋父道，“我們來的時候，那小子還跟我們顯擺，今年能考滿分。”

宋招娣問：“劉呢？”

“星期天不回來，直接坐車去市里。”宋母道，“大力的對象懂事，他倆教劉，明年一定能考上。”

宋招娣：“那我就放心了。”推開客房門，“進去歇會兒吧。床都給你們收拾好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家人也沒提宋來男。宋招娣下午沒課，等爹娘歇過乏，就帶著老兩口出去逛逛。

冬天風大，宋招娣沒敢把爹娘往海邊帶，就帶他倆去訓練區那邊。雖然不準普通人靠近，但遠遠看著沒事。

宋母和宋父還沒來過這邊，宋招娣指給他們看：“以前鐘建國上班直接去那邊，自從當了師長，就很跟著士兵一塊訓練了。”

“我瞧著小鐘有點胖了，沒看錯吧？”宋母問。

宋招娣笑了：“沒胖，臉上的松了。我天天晚上睡覺前臉，他也跟著我做。我說他又不靠臉吃飯，他說他得拍征兵宣傳照。年輕點，上鏡好看。”

“他拍照？”宋父問。

宋招娣：“別聽他胡說八道。他去年還說上面想裁軍呢。”

“那裁軍的話，小鐘不會有事吧？”宋母連忙問。

宋招娣：“不會。跟他同級的幾個師長，數他學歷最高，他想轉業，部隊也不放人。咱們回去吧。再擱這邊站一會兒，里面的人就該出來攆咱們了。”

“那咱們回家吧。”宋母道，“可能你這邊離海太近，我總覺得這邊比咱家冷。”

宋招娣邊走邊說：“氣重，這邊不舒服的人特別多。”說著，看到從副食廠那邊來兩個人，沒等宋招娣打招呼，兩人就沖宋招娣揮揮手。

宋母好奇：“你鄰居？”

“不是。”宋招娣道，“島上的漁民。自從上面允許老百姓私下易，們就經常拿一些海產去副食廠那邊兜售。”

宋母：“那不是搶副食廠的生意嗎？”

“上面允許們賣，副食廠那邊也不敢不準們賣。”宋招娣道，“價格差不多，大家買誰的買誰的。”話音落下，曲母到宋招娣跟前了，“東西賣完了沒？”宋招娣主問。

曲母：“兩斤大蝦，一會兒就賣完了。”

“兩斤你還拿出去賣？”宋招娣道，“留你們自己吃啊。”

曲母：“天天吃，他爸都吃膩了。正好賣點錢買點豬。”

“你們家壯壯該結婚了吧？”宋招娣沒想問，但先前跟娘聊到大力的對象，不由自主地想到，早年壯壯跟大力在家復習功課，便順問一句。

曲母：“壯壯留在杭城，這島上的護士肯定不愿意跟他過去。其他的，就沒有合適的姑娘了。我和他爹他自己找，他說不急。二十多了，要是沒考上，孩子都該會跑了。”

“你家楚立志呢？”宋招娣問楚母。

楚母笑道：“我去年才知道立志的學校比壯壯的還好一點，我們家親戚倒是想給立志介紹個中專生，我怕他看不上，沒敢答應，也想他自己找。”

“你剛才不是還說，想找人問問柳老師有沒有定親嗎？”曲母問。

宋招娣挑眉：“新來的柳靜靜？”

“對啊。”曲母好奇，“宋老師是主任，應該知道柳老師的況吧？”

宋招娣笑道：“我還真不知道。”

“那你給問問？”楚母問。

宋招娣：“我們家振興還單著呢。我要過去問，可能會誤會我替振興問的。你找別人問吧。”

“振興？”楚母猛然想到，“你家振興，瞧我這腦袋，有你家振興在，還有我們家立志什麼事啊。”

宋招娣擺手：“不能這麼說。”

“不是。你家振興就在島上，換我也選離自己近，知知底的。”楚母道，“宋老師，我瞧著那姑娘好，你去幫你家振興問問吧。”

宋招娣假裝想一會兒：“那我趕明兒就問問。天快黑了，你們也趕回去吧。”

“我們走了。”曲母道，“宋老師，你認識的人多，閑的時候也幫我們家壯壯留意一下。回頭了，我給你買兩條大鯉魚。”

宋招娣想笑：“行行行，快走吧。”

他們走遠，宋母就說：“聽你們剛才說，那個柳老師不錯，干麼不把介紹給振興？”

宋招娣把柳靜靜的事說給兩人聽。宋母睜大眼，不敢置信：“那姑娘比你還大膽？”

“那姑娘可沒膽子大。”宋父道，“起碼人家上學的時候，知道以學習為主，不敢跟振興私定終。”

宋招娣苦笑：“是啊。所以拋開跟父母談崩這一條，我覺得好。”

“那振興怎麼想的？”宋母問。

宋招娣：“他跟我說柳靜靜是他校友，兩人沒說過幾句話，都能記清楚人家的名字，還知道柳不是劉，肯定有點意思。

“柳靜靜上午到的，下午振興過去，就幫人家把東西置辦齊了。速度這麼快，放在大娃和更生上正常，擱他上有點詭異。不過，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那你怎麼不提一句？”宋母問。

宋招娣：“我又不能看著他倆一輩子，他們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磨。反正振興今年才二十一，磨兩年再結婚也不晚。對了，娘，爹，在這里住到年后再回去吧。”

“年后？”宋父想一下，“你二姐該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