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珂跪在榻子前，垂著眸子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緩緩又抬起了眼簾。

這一驚一乍之間，已經清明了許多，不再是起初那般焦慮急切。

伺候穆連慧多年，深知主子的。

穆連慧要求的，是從頭到腳細細說一遍。

臨珂也是如此做的，從今日出門，到遇到了什麼，看見了什麼，事無巨細，不敢有一一毫的。

至于哪些是要的，哪些其實本沒有用，這不是臨珂需要去分辨的，那是穆連慧要做的事。

主子就是主子。

穆連慧看事的想法和思路，原本也不是臨珂弄的明白的，又何必班門弄斧，替穆連慧做決斷。

臨珂說得很慢，絞盡腦把記得的細節一一言明。

依著臨珂的說法，是在城門口正好瞧見了姚八邊的小廝匆匆趕到，把一子請上了轎子，又把一男子五花大綁著塞了另一頂轎子，一并送走了。

臨珂是認得那小廝的，也見過瘦馬，一眼就認了出來。

看此狀況，臨珂曉得事怕是不對，便塞了些銅板給了在不遠擺茶攤的老嫗，打聽了經過。

老嫗一臉不屑，這狀況還用得著細說？就是小貨與相好的要離京，人在城門口攔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京中哪位公子又做了王八了。

穆連慧耐心聽著，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扶手，啐了一口：“也是個愚的！”

“可不是……”臨珂了脖子。

那個瘦馬，就是個愚不可及的。

是人牙子養的瘦馬，被授意接近姚八，讓姚八養了起來。

兩廂接，人牙子自個兒是不出面的，使人送上契書，收下銀子，事也就辦妥了。

一個沒有戶籍的人，想混出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大約是姚八對溫，稀里糊涂地以為姚八是個好拿的，真正害怕的是人牙子岳七，岳七失蹤，管不上了，天真的認為，自個兒能自由了。

今兒個是中元節，出城門的百姓絡繹不絕，那瘦馬想趁機蒙混過去，卻失敗了。

“守軍認得那瘦馬，就攔住了，轉頭使人給姑爺報信。”臨珂低聲道。

穆連慧撇了撇。

姚八在守備司做事，在城門守軍里有幾個相的，也不稀奇。

這一次，也是瘦馬運氣太糟，正好撞到個認得的人手里，若不然，興許守軍一個不查，就讓混出去了。

“人牙子失蹤了，又是怎麼一回事？”穆連慧問道。

臨珂吞了口唾沫：“奴婢一見事出了問題，趕讓人去尋人牙子，打聽了才曉得，好久不見那人影子了。聽說他婆娘都搬離了原來的住，夫妻兩人都沒了蹤影，又去問了京中同行，說是差不多有一個月沒見過了。”

穆連慧恨恨咬牙。

臨珂壯著膽子，道：“鄉君，這事兒一出，早晚會傳到興安伯府上，姑聽聞了，肯定會鬧起來，他們鬧他們的，不正合了您的意嗎？”

穆連慧白了臨珂一眼：“你懂什麼？人牙子的事兒，去查個清清楚楚！”

臨珂怯怯退下。

穆連慧把自己往榻子上一摔，眼底郁一片。

給姚八布這麼一個人局，自然是要讓晉環、姚八和那瘦馬鬧起來的，可卻不是現在，依穆連慧的計劃，起碼還要一年甚至兩年。

時間拖得越長，以后有心人查訪起來，線索也就越。

如今就曝了，離給姚八送瘦馬才堪堪三個月，委實太短了。

若走了風聲，晉環即便倒霉，也惹了一麻煩，往后如何，越發不好計算了。

得不償失！

穆連慧牙的。

臨珂退回到外頭，今日太不大，七月半卻冷得直哆嗦。

剛從府外回來，不合適再領對牌出府，這事就給了葉嬤嬤。

葉嬤嬤心領神會，圓胖的子趕出了一熱汗，這才到了臨珂家里，去尋臨珂的哥哥袁大郎說話。

袁大郎蹲在院子里，一臉忐忑。

葉嬤嬤催道：“大郎，我也好，你妹妹也好，都是鄉君跟前當差的，把鄉君的事辦砸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你現在也別琢磨來琢磨去了，就給我個實話，那人牙子你從哪兒找來的？怎麼就那麼不堪用呢！”

袁大郎苦著一張臉，道：“媽媽，我也不說虛的，讓我找人牙子，我哪兒認得什麼做瘦馬生意的人牙子？那個岳七，是、是從清澗那兒問來的，清澗說這人手上有些瘦馬，讓我去尋他。”

“清澗？以前四爺邊的？”葉嬤嬤奇道。

袁大郎連連點頭：“是啊，就因為他伺候四爺，我妹妹又跟著鄉君，我才和他稍稍悉一些。”

葉嬤嬤還想多問，袁大郎一頭霧水，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作罷，轉去找清澗。

清澗也被問得莫名其妙：“那個人牙子岳七？媽媽，我都一年多沒見過他了。前回辦完了事兒，我就不與他往來了，免得人看見。”

“你辦的是什麼事兒？”葉嬤嬤追問。

清澗辦的自然是讓岳七找個有夫之婦送給熊察的事兒，只是這一樁不能到張揚，他著鼻子笑了笑。

葉嬤嬤急得要命，揚手在清澗后背一拍：“總歸是二房的事兒，鄉君難道還能給你們捅出去了？說句不好聽的，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你瞞我有什麼好瞞的。”

“媽媽去了平侯府，脾氣越發厲害了。”清澗嘀咕了一聲，到底沒有再瞞，附耳與葉嬤嬤說了。

葉嬤嬤聽完，只覺得腦海里噼里啪啦地炸了炮仗，沒再管清澗，搖搖晃晃回了平侯府。

臨珂見葉嬤嬤回來，趕過來，扶住了：“媽媽這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葉嬤嬤抬手一拍腦門子，喃道：“咱們定遠侯府里，侯夫人是五月末生的允哥兒吧？娘是六月初進府的？”

“是啊，”臨珂點頭，“前次您回府里看家里人，回來時不還跟我說這事兒嗎？說稀奇了，三個娘都瞧不上，最后選了個和離歸家的……”

“這麼一算，豈不就是一個月多一點嗎？”葉嬤嬤腳下發，聲道，“你說，怎麼就會有這麼巧的事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