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說的是罰,可那人沒有半點兒的不高興。
穆連瀟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簾,拱手應了一聲“是”。
皇家龍舟,華麗非凡。
那大鼓架在了最上層。
穆連瀟在大鼓前站定,把下擺挽起束在腰間,袖子擼起,接過侍衛手中的棒子,略略活筋骨,擺好架勢,在鼓面上輕輕點了兩下。
圣上一直留意著他的作。
沐浴在日之下,年人偏古銅的與尋常年紀相仿的讀書人截然不同,劍眉英氣人,往那兒一站,就能吸引一眾目。
真真是英雄出年。
難怪,景國公的那位小縣主追著他跑……
圣上了下顎,要不是定遠侯府實在壯烈,招為駙馬也是極好的,倒是便宜了杜公甫的小孫。
“改天讓杜太傅給皇太孫講講書,這孩子太過調皮了些,不似太子小時候,杜太傅教得懂事。”圣上隨口吩咐了邊侍。
這是圣上要抬舉杜家,侍心中亮,應下之后,沖穆連瀟招了招手。
穆連瀟做了個深呼吸,抬手擂鼓。
鼓聲從徐到急,水面上龍舟伴著鼓聲如離弦之箭,岸上歡呼聲一片。
圣上站在船頭,見眼前水波飛濺,幾艘龍舟齊頭并進,一時難分高下,他的心不由激起來。
仿若這鼓聲了戰場上助陣的鼓聲,仿若這龍舟了戰場上英勇沖陣的騎兵。
他在位幾十年,發起戰事無數,卻未從親臨戰場,不曾見將士們為朝廷拼殺場面,心中頗有憾,此時見了賽龍舟,這種心愈發濃烈,恨不能欽點了將士,駕親征。
直到那一艘艘龍舟沖過了終點,圣上都久久不能平復心,良久才注意到穆連瀟已經從頂層下來,在他面前行禮聽命。
面前的年額間帶汗,衫也不似起先整齊,卻顯得更加英姿,著無盡的生命力。
“好好好!”圣上連道了三個好字,“要什麼賞賜,盡管開口。”
圣上高興,穆連瀟卻不好隨意開口,正斟酌著用詞,卻圣上打斷了。
“昨日才賞了你一個媳婦,今日不賞了,改明兒賞你媳婦去。”
穆連瀟的臉突然就紅了。
圣上朗聲大笑。
湖面上,龍舟漸漸散了,岸上的人群也一并散去。
杜云諾挽著杜云瑛,笑道:“剛剛世子擂鼓可真是厲害,鼓聲震天響,可見這手上力道,我看吶,二哥與三哥一道,都打不贏世子呢。”
杜云瑛撲哧笑了出來。
杜云瀾聽見了,轉過頭在杜云諾額頭上敲了敲:“我和二哥為什麼要與世子比力道?你的腦子里就剩下打打殺殺了不?”
杜云諾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杜云瀾還是不服氣:“杜家是文人,要比自然是比筆桿子。”
一旁的杜云瑯連連搖頭:“三弟,且不說世子文韜武略并無長短,論文采,你未必是他對手,況且世子是我們五妹夫,作為兄長,難道不希他人品出眾,才華過人?”
聽杜云瑯說自個兒的文采比不過穆連瀟,杜云瀾起先還有些不服,可聽了后半句,又覺得兄長說得極有道理,連連點頭:“二哥教訓得是。”
一行人趕在華燈初上前回府。
端午佳節,花廳里備了席面,杜家人口不算多,男分開各擺了一桌,又在外頭廊下備了流水席面,讓面的丫鬟婆子們用飯。
這等好日子,人人上都抹了一般,逗得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格外開懷。
杜云瀾興致說著觀龍舟的事兒,連眷這里都豎起耳朵聽著。
說到圣上親臨,穆連瀟擂鼓助陣時,眾人都不往杜云蘿這兒瞟了一眼。
杜云蘿有些懵,沒想到今日穆連瀟會在,若是如此,便是被說不合規矩,也要央了夏老太太跟著兄長姐姐們一道去。
想了他幾十年,即便只是遙遙看一眼,也能夠讓心滿意足。
見杜云蘿垂眸,旁人只當是孩家臉皮薄,也不笑話。
杜云瑛坐在杜云蘿右手邊,悄悄拉住了杜云蘿的手,附耳道:“你就不想問問,世子看起來是個什麼樣兒的?”
杜云蘿轉眸看,抿著沒說話。
杜云瑛聲音得更低了:“世子擂鼓是真的厲害,比那龍舟還好看,只是我瞧著,他今日似是不怎麼高興,按說昨兒個才賜婚,這會兒應該是神采飛揚才是……”
杜云蘿看著杜云瑛,許久才了:“是麼?”
本想點頭,可對上杜云蘿那雙沉沉湛湛的眸子,杜云瑛后脖頸一涼,著頭皮道:“我是關心你,我就怕,怕世子聽了外頭那些混賬話,被著趕鴨子上架一般,反倒是怨上了你。”
“謝謝三姐姐關心。”杜云蘿突然莞爾一笑,堵得杜云瑛說不出話來,怏怏收回了手。
杜云蘿捧著酒盞抿了口果酒,眼睛更彎了。
想,杜云瑛還是小瞧了的。
今日是沒有去觀龍舟,可前世時,還是去湊過幾次熱鬧的,那江面寬廣,下,波粼粼,連水邊的人都不一定瞧得清楚,更何況那遠皇家龍舟上的景?
分辨出那是圣上和穆連瀟倒是不難,可要看清楚他們的神,是斷不可能的。
退一萬步說,穆連瀟真的不喜婚事,在賜婚的圣上跟前,他也斷不敢流出半點心思來。
杜云瑛這幾句話,說的是小事,可就是小事積攢的一點點不滿和怨念,也能不知的對穆連瀟寒心。
虧得,不是從前的杜云蘿,從心底里,信任穆連瀟。
兩人昨日才接了圣旨,穆連瀟與素未謀面,對還未生出歡喜的心思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至于不喜與排斥,那是不可能的。
的世子,對于他該捧著護著的人,是再溫不過的了。
溫到,無論過去了多年,只要杜云蘿一閉上眼睛,就全是他爽朗的笑。
燦爛勝過暖,耀眼得讓眸子發酸。
這麼一想,心中悔意更濃,分明就是驕縱脾氣,為何今日偏偏就乖乖留在府里了呢?
杜云蘿忿忿絞著
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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