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便到了中秋節,宮中籌辦宴,白日在太和殿賜宴文武百,夜晚則是宮中小宴,來的大多都是有誥命在的眷,王侯夫人,穿戴得雍容貴氣,華冠麗服,香鬢影,其中又數花府的人最為春風得意,畢竟是太后與皇后的娘家,份是擺在那兒的,不人都上趕著攀談結。
花想容也在其中,今日依舊穿得很素雅,看起來十分纖弱,卻又不失風,恭敬順地上前給太后見禮,太后的眼神微變了一瞬,面上卻什麼也沒表現出來,笑著讓起,又拉著人親熱地寒暄,一如從前。
背著人,太后方才悄悄問宮婢道:“哀家不是說過,暫時不要讓再宮了嗎?皇上如今已記起來了,再見到,恐怕會不高興。”
宮婢低聲回道:“奴婢之前特意暗示過的,本以為他們明白了,卻沒想到六小姐還是來了……”
也不知哪里出了差池,太后有些懷疑是花想容還不肯死心,但如今這麼多人,也不好追問,好在周璟還沒來,略微放下心,對宮婢叮囑道:“你讓人把的位置往后挪一挪,別皇上瞧見了。”
宮婢領命去了,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通報聲,一行宮人打著燈,迤邐而來,龍旌霎,雉羽葵頭,浩浩,這是帝王儀駕終于到了。
眾人急忙起相迎,紛紛拜下去,恭迎圣駕,著朱的大太監恭敬上前,打起龍輦轎簾,先下來的是當今天子,他穿著一襲深常服,頭戴玉冠,氣度從容,他下來之后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略略俯,自龍輦又扶出一名子,正是新后。
花嫵穿了一件妃的宮裝,廣袖及地,上面以金銀線繡著繁復致的凰紋,華麗非常,青的發髻高挽,別了數枚金簪、各大小珠花,又斜了一枝金鑲玉釵,凰作翩飛之態,口銜赤珠,與眉間的花鈿相輝映。
今日真是艷麗非常,皎若朝霞,灼若芙蕖,到了極致,令人一時間不敢直視,那些穿金戴銀滿頭珠翠的誥命夫人侯府小姐在面前,竟都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猶如魚目見了明珠。
帝后二人攜手徐徐而行,自所有人面前經過,花想容跪在角落里,低垂著頭,看著那繡著金羽的曳地擺自面前而過,華麗璀璨,貴不可言,些微燭映的眼底,迸發出了強烈的怨毒和嫉恨,倘若沒有花嫵,這一切本該是屬于的。
思及此,花想容用力地握手心,心里咬牙切齒地咒罵:這個賤人!如果不是……
上方傳來帝王的聲音,讓眾人平席,花想容默默地站起來,正席,卻有一名宮婢過來,道:“六姑娘,您的席位不在這里,請隨奴婢來。”
這點靜自然逃不過他人的耳目,旁邊的夫人貴都紛紛投來訝異的目,不聲地打量花想容,甚至聽見有人低聲問道:“這位是誰?”
“似乎是太后娘家的六小姐……”
“?不是嫁去那個鄉下地方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噓——聽說是夫君沒了,就回京師了……”
們出恍然大悟的神,彼此對視,眼神皆是心照不宣,花想容只覺得如芒在背,袖角,用盡全力才保持住優雅的表,輕聲問道:“之前不是安排我坐此麼?怎麼又要挪位置呢?”
猜測這是花嫵的手腳,這個位置距離座很近,只要上方的天子略一注意,就能看見,花嫵那妒婦,連一個席位都要計較。
誰知那宮婢為難道:“奴婢不知道之前是誰引您過來的,但是現在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請六姑娘移步。”
花想容猶如被劈臉挨了一掌似的,吃驚地看向太后,卻見正在笑著與花嫵說話,漫不經心朝這邊看過來一眼,目微頓,花想容從中看出了幾分告誡的意味。
僵立在原地,手足冰涼,面上一陣一陣滾熱,如有火燒,背后那些指點議論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了,不人都注意到這邊,紛紛看過來。
那宮婢催促道:“快要開席了,六姑娘,您快點吧。”
花想容心中大恨,卻只能垂下頭去,輕聲道:“勞煩你帶路了。”
宮婢松了一口氣,道:“姑娘這邊請。”
宴會已經開始了,周璟發現今晚的花嫵似乎格外神,倘若換作平常,早就出無聊的表了,可是今天沒有,甚至有心和太后扯家常,夸太后新戴的翡翠佛珠漂亮,跟吃了糖似的甜,哄得太后合不攏。
花嫵總有這種本事,只要愿意,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喜歡上,產生好。
周璟的目一直落在面上,子眼波盈盈,如銀河秋水,一顰一笑皆是人之態,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目,花嫵側過頭來,疑喚道:“皇上?”
聲音溫,如浴春風,周璟甚至有些寵若驚,略略坐直了子,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道:“這酒不錯。”
聞言,花嫵輕笑起來,親自拿過酒壺替他添酒,一邊道:“這酒名燒春,滋味雖然好,后勁卻過足,皇上可不要喝醉了,容易誤事。”
口中這般說,卻笑地將酒盞推過來,燭下,人笑靨明麗,如春花,這時候,別說只是一杯酒,哪怕里面下了毒,周璟也能面不改地喝下去。
他飲盡了杯中酒,花嫵一手托著腮,眸盈盈地著他,問道:“皇上覺得,好喝嗎?”
周璟與對視,方才的酒是個什麼滋味,他半點都沒喝出來,滿心滿眼都是面前人,只是對上那雙希冀的眼眸,他還是默默然頷首:“好喝。”
花嫵好奇追問道:“那……比臣妾從前釀的那一壇青梅酒,味道如何,孰高孰低?”
青梅酒。
周璟想起來了,在那一日午后,花嫵抱著一壇青梅酒來乾清宮找他,清的酒,碎裂的玉盞,子眼角的一抹胭脂,暈染曖昧的飛紅……
方才喝下的酒仿佛一下子就起了后勁,在腹翻滾燒了火,燒得他口干舌燥,不知所措,他知道花嫵是故意的,可他依然不能拒絕這種撥。
周璟不答話,花嫵面上出幾分失之,道:“看來皇上覺得,臣妾釀的青梅酒,不及這燒春了。”
收回手,正坐正了,周璟卻忽然拉住的手腕,握在手心,低聲道:“這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論?它比不上青梅酒半分。”
席間自是有人注意到了帝后的作,紛紛訝異地看過來,但見是天子牽著新后的手,恩無比,不人面上都出幾分艷羨來,亦有人暗中悄悄握了拳。
花嫵很高興,今天晚上笑的次數似乎比往日都要多,在燭下顯得越發明艷人,人忍不住要多看幾眼,越看越好看,最后周璟的目就定在面上,幾乎不出空去觀察別的,更別說往席間看了。
正在這時,花嫵頭上一只小小的珠花落,掉在座下,輕輕驚呼一聲,沒等宮人反應過來,眾人便見高高在上的天子俯下去,去替皇后拾那一枝珠花。
縱然殿明亮,可到底是桌下,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周璟方才又喝了烈酒,酒勁上頭,有些暈乎乎的,他的目逡巡了好半天,才看見那枝珍珠珠花,在花嫵的擺下出一角。
周璟才剛剛揀起,就覺有什麼輕輕踩住了他的手,很,是花嫵,竟如往日在坤寧宮中一般,擺下的腳沒有穿鞋,只著了素。
周璟沒,抬頭去,正好對上含笑的明眸,花嫵略略傾,手輕過他的臉頰,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借著桌案的遮擋,又或是本沒有遮擋,就這麼在帝王的薄邊落下一吻,在眾目睽睽之下。
輕聲道:“多謝皇上。”
整個宴會都安靜了一瞬,太后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有些奇怪,遂轉頭來看帝后二人,此時花嫵已直起來,太后疑道:“怎麼了?”
花嫵笑著道:“臣妾的珠花掉了,皇上幫忙揀了起來。”
太后又看向周璟,嗔怪道:“有這麼多宮人在,皇上貴為九五之尊,這點小事就不必親為了。”
周璟的反應有些遲緩,他像是喝酒喝多了,耳通紅,太后看了幾眼,覺得不太對,連忙道:“皇上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太多酒了,免得傷,哀家命人去備醒酒湯來。”
周璟頓了片刻,才道:“不、不必。”
他手里還握著那珍珠珠花,小小的一枝,嵌在掌心,被溫熨得滾燙,他不自覺又想起方才的,的,溫熱,就像這珠花一般,一只手就能掌握。
周璟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甚至沒敢看旁人,低聲道:“朕……我、去外面醒酒,一會就回來。”
他說著,向太后打了一個招呼,便起離席了,花嫵笑地目送他遠去,爾后目不經意地自席間掃過,在一落定。
一個纖瘦的淺碧影躬進來,在花想容側停下,有些張地四顧之后,湊到耳邊低聲說話。
花嫵勾起角微笑,端起酒盞輕啜,燒春確實是好酒,也夠烈,越是烈,的興致就越高,一切就緒,好戲要開鑼了。
太后心中忽覺幾分不安,手了眼皮子,宮婢輕聲道:“太后娘娘怎麼了?”
太后皺著眉,道:“哀家總覺得今日這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
席間,花想容坐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旁邊的燈燭都暗淡許多,無人注意到此,這樣也方便罵人:“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東西呢?”
明月借著袖子的遮掩,飛快地將一個東西送到手中,四下張,因為太過于張,額上都沁了汗意,低聲急急道:“奴婢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搜,奴婢先過去,等他們搜完了再來找主子,應該不會再搜第二次了,奴婢到時候把東西帶進去。”
花想容本想趁著宴席,好讓明月去行事,可沒想到事到臨頭出了這種變故,一時間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那東西往袖子里藏,低聲道:“你快去快回!免得夜長夢多。”
明月連忙應聲去了,只是過了很久,也不見回來,花想容等了又等,不住往門口張,可依然沒看見那悉的影。
這賤婢……
花想容心中咬牙切齒地咒罵,眼看著距離宴會結束的時間越來越近,太后如今不肯幫了,錯過這一次,再想宮就難了。
花想容開始坐不住,心一橫,準備找個借口離席,誰知正在這時,座旁的花嫵忽然站了起來,抬手輕輕掌,立即有十數名宮人自外面進來,將出去的門團團圍住,整個大殿一下子就安靜了。
眾人驚疑不定,不知這是什麼意思,無人敢開口問話,太后也一頭霧水,問道:“皇后,你這是做什麼?”
花嫵笑地道:“臣妾丟了一樣很貴重的東西,是皇上所賜,臣妾十分害怕,故而想要找一找,諸位稍安勿躁。”
太后皺起眉:“什麼東西。”
花嫵信口胡謅:“印。”
太后吃了一驚:“什麼?!”
花嫵作出惶然無措的模樣,道:“是臣妾之過,印為賊人所竊,那人就藏在這殿里。”
太后聽了,急忙道:“那就快些找啊,印是何等重要的東西?”
甚至來不及責備花嫵,便厲聲下令道:“來人,挨個兒查,務必要抓住那賊人,將他就地正法!”
此刻的花想容滿心驚恐,看見上方花嫵瞥來的目,忽然發覺,自己似乎已經落了一個圈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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