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江南最的時節。
姜其昀和安寧的船正在下江南的路上。
一路春風拂面,兩岸垂柳蔭,燕子在柳枝間穿梭不停,忽爾沖向高空,忽爾又拍打著翅膀飛下來。
花開遍地,風輕,輕,人輕,正是好春。
但姜其昀和安寧的心卻很沉重。
他們可不是來游山玩水的。
京城連月以來,朝堂上的員們、街巷里的百姓們、書房的大佬們……所商討的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設立疏浚司,疏浚黃河。
黃河為中原大地帶來千里沃土,卻也帶來了年年的水患,每到汛期,員與百姓皆提心吊膽,生怕它泛濫。大央自開國尹始便有治理黃河的打算,但此事一來耗資巨大,二來外敵未清,境未平,一來二去便拖到了如今,此時四海升平,國富民強,這件事終于提上了議程。
因是早就打算辦的事,各部的條陳已經擬了幾十本,最后歸納總結,留出兩份,就在這兩份當中最終留用哪一份的時候,事卡住了。
為什麼會留兩份?
因為一份對風家有利,一份對姜家有利。
如同以往任何國家大事一樣,出資多、選派哪一方的人主理、最終得益如何劃分……最最讓人頭大,因為兩家名為君臣,實為共治天下,向來是你爭我奪,寸步不讓。
現在這兩份條陳就在船上,姜其昀和安寧坐在窗下,對船外的春幾乎是視若無睹,因為兩個人肩上都擔著同樣的使命。
姜其昀要說服姜九懷用利于姜家的條陳。
安寧則要說服元墨用有利于風家的條陳。
幾年來,每逢大事最終推到姜九懷和元墨面前,結果都是各有偏向,有時偏向風家,有時偏向姜家,可以想見,兩人之間一定經過了劇烈的爭斗。
這就是姜家家主與風家公主的悲哀。
姜其昀和安寧很同他們,又很慶幸自己不用經歷這些爭斗。
“哎,咱們別管了吧。”姜其昀和安寧對坐了這麼久,終于忍不住握住安寧的手,“要吵要鬧要爭都是他們的事,我們再發愁也沒什麼用。上回來江南還是那一年給祖母過壽,天又冷,也沒能好好玩,這一趟咱們把條陳送到就算完,給他們兩個去定奪,我們就在江南玩個痛快。”
這話大合安寧的意思,不過安寧在宮中教多年,比姜其昀多一責任,于是道:“這……不大好吧?”
畢竟來時父皇可是叮囑了又叮囑,讓務必盯了元墨,讓元墨使盡渾解,一定要像上次的戶部之事一樣,幫著風家把姜家倒。
“有什麼不好!”姜其昀大手一揮,“咱們就算是苦哈哈對著坐上一個月也沒用啊,要怎麼著還是那兩口子說了算不是?”
姜其昀說著,整個人往安寧上粘過來,“我不管,反正我今晚不要再分房了,我要睡到你房里……”
安寧臉上飛紅:“小聲點!”
侍候的宮人們還在呢。
宮人們職業素養一流,全都是眼觀鼻觀心,絕對不會多抬一下眼。
只有看著安寧長大的姑姑,臉上微微出一一欣的笑意。
幸好,公主嫁的不是姜家家主。
那些近乎是詛咒一般爭執和糾結,不用公主承擔。
船快到揚州的時候,遇上了古家的船。
小豆子今年頭一次參加科考,名次不錯。他爹娘俱是容貌出眾,到他這里可謂是集兩家之長,出落得修長秀雅,端然是一個年。人也比幾年前高了許多,姜其昀之前還是在他認祖歸宗時見過,現在差點兒認不出來了。
小豆子每年會回江南一個月左右見母親,這次考得不錯,便比往年提前了一些。他是古家唯一的孫子,原有跑不掉的世襲,卻仍舊愿意從科舉出,皇帝大為褒獎,前途不可限量,連安寧都聽皇帝提過幾次。
兩家的船便一路同行,在一個溫暖的黃昏靠了岸。
平公公站在岸邊,依舊是笑瞇瞇慈眉善目的樣子,將人迎到月心庭。
姜其昀來到樂坊,基本是魚兒回到水中,心里早已經樂開了花,安寧跟著他混了這麼久,對樂坊也很是興趣,夫妻倆興興頭頭地往里走,看到邊如初春小樹般拔的小豆子才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不能帶壞了小孩子啊喂!
兩人正想讓人送小豆子離開,小豆子卻一臉乖巧地問平公公:“公公,我娘今天也在麼?”
平公公:“在里面呢,春大家的琵琶可著實不錯,技驚四座啊。”
姜其昀和安寧互相了一眼。
月心庭里香風陣陣,樂聲飄飄,似一神仙境地,只是姜其昀走進去才發現,今天沒有一個客人,席上坐的全是伎,大約全揚州的伎都在這里了,桃紅柳綠,千姿百態,姜其昀差點兒沒看花了眼,直到耳朵上一疼。
“輕點兒輕點兒……”他喚。
“這邊。”安寧擰著他的耳朵,令他的腦袋轉了個圈兒。
元墨坐在主位之上,穿一男子華服,秀俊俏,神采飛揚,邊伎環繞,整個人幾乎被那些霓裳翠袖、云鬢花所淹沒,笑著向他們招手:“小昀,安寧,快來。”
又向邊的兩名伎道:“替我照顧小豆子,記住不許給他酒喝。”
兩名伎便笑起走向小豆子,小豆子神坦然,規規矩矩施了一禮:“有勞二位姐姐了。”其它伎見他生得又好,人又乖巧,沒得元墨吩咐的,也有好幾個笑嘻嘻坐在了小豆子邊。
把個姜其昀看得又驚又羨,想當初他這麼大的時候第一次逛樂坊,可是全程紅著一張臉呢,哪有這麼自如?
元墨告訴小豆子,下一個上臺的就是春娘,所以正在樓上做準備。
小豆子乖乖點頭,接過邊伎遞過來的糕點,道謝。
春娘初回江南時很是消沉了一陣子,后來元墨也來了,帶認得了宛娘一干人等,幾位伎年歲相似出相似,又都經了一些歲月和風浪,一聊便是很投機,索就同宛娘等人住到了一。
元墨一見如此,索大宴賓客,專請伎,在這里,伎們便是客人,們的才藝與歌舞只獻給自己,而無須應酬客人。
原本只是大家樂一樂,在席上不免切磋技藝,后來卻漸漸地引起了整個江南樂坊界的重視,若是哪個花魁沒有收到元墨的請帖,便有名不符實之嫌,因此大家想方設法,也要來元二爺的席上。
起初的切磋只是為了玩樂,后來伎們發現這樣的聚會彼此都可長進,一些早就退出風月圈的伎,如春娘等人,各有絕技在,有不后進專程過來拜師學藝,聲名再次大振。
很快春娘便抱著琵琶下樓了。
姜其昀當年還聽過春娘的凄慘故事,為春娘掬過一大捧同淚,后來也見過春娘披頭散發宛如瘋癲的模樣,此時再見春娘,大吃一驚,明明已經長了數歲,但春娘卻像是變得更加年輕了,春風滿面不說,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尤其是見到小豆子時,眼睛明亮得能蓋住所有人的風頭。
難怪當年能為花魁啊。
這邊姜其昀正慨不已,安寧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悄悄道:“看起來不大妙。”
姜其昀一臉問號:“什麼不大妙?”
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妙啊。又有伎,又有安寧,世間好的東西都在這里了呢。
“笨蛋。”安寧瞪他一眼,“九懷哥哥和姐姐不大妙,你看,他們本沒有在一起,只有姐姐一個人在這里。”
對哦。
姜其昀不由點頭,但看了看一旁的平公公,又覺得不對,同樣著聲音道:“你看平公公臉好得很,他們倆不像吵架的樣子。”
“笨,就算是吵架,能天天吵麼?”安寧皺眉,“平公公這麼平靜,定然是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麼一說,兩個人的心頭陡然沉重起來。
那兩封條陳就在姜其昀上,很可能會讓這對原本就已經不甚和睦的夫妻雪上加霜。
元墨發現了兩人的消沉,問:“是不是累了?要不我讓平公公先送你們回去歇去?”
兩人忙說不用,然后拐彎抹角想打聽一下況,安寧問道:“九懷哥哥……不是,姐夫在忙什麼呢?怎麼沒來?”
春娘的獻藝已經結束,正時正在小豆子邊坐下,母子兩個許久不見,越發親昵,元墨笑瞇瞇地看著那母子倆,隨口答道:“他啊,忙著玩泥。”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越發沉重了。
向來高貴如同活在云端上的姜九懷怎麼可能玩泥?這顯然已經是彼此破裂,已經不惜惡言相對了。
月心庭的歌舞結束,月兒已上中天,平公公備下馬車,元墨帶著姜其昀和安寧回姜家大宅。
一路上,安寧都握著元墨的手,用一種“姐姐你的苦我都懂我都知道”的眼神著元墨,就差沒有當場掉下淚來。
元墨,“有事麼?”
“有。”安寧老實答,但想了想當年明璃公主的結局,安寧咬了咬牙,“其實……也不算有。”
元墨:“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原本有,但也可以沒有。”安寧毅然道,“姐姐,比起兩個家族的未來,我更希你能幸福。”
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有點小呢!
元墨于是一把攬住安寧,下朝姜其昀點了點:“他有沒有欺負你?”
“哼,他敢!”
“我哪兒敢!”
姜其昀和安寧兩人同時開口,聲音疊到了一塊兒。
元墨笑了:“不敢就好。要是他敢,我就替你教訓他。”
姜其昀不樂意了:“喂喂喂還是不是我兄弟了?”
安寧則窩在元墨肩上,笑看著他。
想好了,到時候就說路上翻了船,條陳落了水,元墨本沒看到那兩封條陳,也就無從選擇無從勸說。
至于到底用哪條,讓朝堂上的大人們繼續爭去吧。
而你,我的姐姐,我只希你幸福。
最好,能和我一樣幸福。
姜其昀和安寧見到姜九懷的時候,大吃一驚。
姜九懷,真的在玩泥。
玩陶泥。
泥土先拉出坯,然后一點一點塑形狀,全程工細制,不單弄得雙手是泥,上與臉上都濺上了星星點點的泥點子。
兩人當場呆滯,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九懷稟天人之姿,無論飾,一向考究到極點,以前別說玩泥,就算是鞋尖上沾到一星半點泥,立即都要更。
兩人互相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找到一深沉的痛惜。
——果然,又瘋了一個嗎?
以前是明璃公主,現在是姜九懷……
“做了幾個?”元墨問。
語氣聽上去輕松自在,倒不像是已經反目的樣子。當然更多的可能是姜九懷已經瘋了,又何必同一個瘋子計較呢?
安寧痛心地如是想。
如果不是元墨,守著一個瘋夫君的人就是。
“三個。”姜九懷答,然后向姜其昀和安寧兩人,“二位所為何來?”
哪怕臉上還帶著泥點子,姜九懷多年積威猶在,姜其昀不由自主就掏出了那兩封疏浚黃河的條陳,大概地把事說了一遍,說得簡明扼要,條理清晰,安寧想攔都無從攔起。
元墨點點頭,問:“那個是風家的,哪個是姜家得?”
這話問得太直白了,要知道在朝廷上無數次的爭論中,誰也不敢直接這麼說。
姜其昀老實地將兩份條陳分開:“這是風家的,這是姜家的。”
說著便將皇帝看中的那一份遞給元墨,元墨卻沒接,向姜九懷道:“那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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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番外隨榜,下本開《宿敵登基為帝之後》,求個預收,麽麽!太子登基,首輔倒臺,容璇作為奸相黨羽被牽連下獄。她女扮男裝在朝為官數載,雖說聲名狼藉,但卻實實在在享了幾年榮華日子,只能安慰自己死而無憾。不成想,清靜的天牢之中,新帝祁涵冷冷地給了她兩條路。鴆酒一杯,或是入宮為妃。她訝然一瞬,爾後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二條路。她差點忘了,自己還有一副容顏可以保命。新帝恩賜她寧遠伯府三小姐的身份,將她圈養在後宮。他要她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卻不喜她耍心思用手段,更不喜她與舊日同僚相交。她一一照辦,月月數著陛下給的賞賜俸祿,樂意陪他演著理想的情愛戲碼,將自己變成皇帝想要的模樣。待到帝王的青梅竹馬、衆望所歸的後位人選回京,容璇攢足了銀錢,自覺該功成身退。一場逃亡,至此後宮空懸三載。江南一隅,常州府卻多了位能臣,推行朝中新稅賦,深受知府倚重。知府家的二郎君好生好氣與如玉公子商量:“來的是位貴客,你且見上一見。”容璇懶洋洋的:“累得慌。”二郎君熟知她的脾氣,無可奈何:“一百兩銀。”“這倒有些意思。”前廳中,與那貴客目光交彙的一瞬,容璇心中只一個念頭:“便是一千兩銀,都不該來的。”偏知府愛才,還有心舉薦:“長瑾,快些見過陛下。”微服到此的帝王眼底神色不明,只輕叩桌案,暗衛旋即將這座府邸圍作水洩不通。男主視角太子殿下金尊玉貴,心上很早就住下了一人。只可惜,那人從不知曉1.1v1sc;2.男女主非完美人設,女主非常自愛,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3.男主無白月光,一早暗戀女主。預收《宿敵登基為帝之後》,歡迎戳戳!東宮被廢,燕王禦極,朝中上下頃刻天翻地覆。群臣俯首,紛紛猜測新帝會如何清算東宮餘黨,尤其是顧家那位驚才絕豔的二郎君顧寧熙。不說顧寧熙乃廢太子心腹,單說陛下當年被放逐冀州,那封聖旨乃時任翰林院編修的顧寧熙親筆所書。禦書房中,顧寧熙奉詔前來為帝王講解經史。大權在握的帝王神色無波:“顧大人,別來無恙?”顧寧熙行禮如儀,不卑不亢:“是。”陸憬輕笑,三年未見,她倒是半點不曾改了脾性。顧家乃簪纓世族,門庭煊赫。只因曾輔佐廢太子,于新朝備受冷遇。顧氏子弟在朝中如履薄冰,家族商議之下決定先舍了顧寧熙這枚棋子,以稍稍平息陛下之怒,聊表顧氏臣服之心。父親冷冷地告知她家族的決定,唯一疼愛她的母親也只能私下安慰她:“只是名義上的病故,屆時換回女兒身份就將你接回來,再為你尋一門好親事。”她一語未發,將自己關于房中整整三日。旭日初升,她就如當初被顧家派去擔任太子伴讀一般,從來都身不由己。顧大人求見,紫宸殿總管親自在外迎候。“顧大人請。”禦書房房門在她身後合上,顧寧熙跪于殿中,請旨。“臣想繼續留于朝堂。”年輕的君王居高臨下俯視她,緋紅的官服下,玉帶勾勒出纖腰不盈一握。“怎麽,其他的便任由朕處置?”男主視角“朕看上的人,自然屬于朕。”“她要權,朕都可以給她。”到最後,帝王與友人笑言:“朕不過是皇後的征北大將軍罷了。”內容標簽:強強宮廷侯爵天作之合女扮男裝正劇追愛火葬場容璇祁涵謝明霽言婉鈺一句話簡介:奸臣她委身陛下後立意:身處逆境也要努力生活,努力愛自己 太子登基,首輔倒臺,容璇作爲奸相黨羽被牽連下獄。 她女扮男裝在朝爲官數載,雖說聲名狼藉,但卻實實在在享了幾年榮華日子,只能安慰自己死而無憾。 不成想,清靜的天牢之中,新帝祁涵冷冷地給了她兩條路。 鴆酒一杯,或是入宮爲妃。 她訝然一瞬,爾後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二條路。 她差點忘了,自己還有一副容顏可以保命。 新帝恩賜她寧遠伯府三小姐的身份,將她圈養在後宮。 他要她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卻不喜她耍心思用手段,更不喜她與舊日同僚相交。 她一一照辦,月月數着陛下給的賞賜俸祿,樂意陪他演着理想的情愛戲碼,將自己變成皇帝想要的模樣。 待到帝王的青梅竹馬、衆望所歸的後位人選回京,容璇攢足了銀錢,自覺該功成身退。 一場逃亡,至此後宮空懸三載。 江南一隅,常州府卻多了位能臣,推行朝中新稅賦,深受知府倚重。 知府家的二郎君好生好氣與如玉公子商量:“來的是位貴客,你且見上一見。” 容璇懶洋洋的:“累得慌。” 二郎君熟知她的脾氣,無可奈何:“一百兩銀。” “這倒有些意思。” 前廳中,與那貴客目光交匯的一瞬,容璇心中只一個念頭:“便是一千兩銀,都不該來的。” 偏知府愛才,還有心舉薦:“長瑾,快些見過陛下。” 微服到此的帝王眼底神色不明,只輕叩桌案,暗衛旋即將這座府邸圍作水泄不通。 *男主視角 太子殿下金尊玉貴,心上很早就住下了一人。 只可惜,那人從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