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再回春暉堂時,丫鬟婆子都已退到了院外,廊前屋后都圍著侍衛。
上房里一片安靜。
看老夫人紅腫的眼睛,便知方才哭得有多悲切。
韓鈞拉著韓攸寧的手,走到房中央的位置,沉聲道,“就是本公的親生兒,母親要證據,兒子的話就是證據。”
韓老夫人嘆氣道,“你若只憑著長得像陳氏,就認了這兒,實太過兒戲。你要開祠堂把添到族譜里,沒有能說服人的證據,恐怕族里的族老也不會答應。”
韓鈞冷笑,“本公庇蔭著闔族,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不答應。”
韓老夫人看著變得冷酷無的韓鈞,心底不由得生出了懼意。
韓攸寧這死丫頭之前的一番鋪墊,徹底擊碎了韓鈞對的信賴和親。再想憑著母子恩挾制他,卻是難了。
老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即便你強著他們認下,可你又怎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寧兒的嫡份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韓鈞冷聲道,“這些你不必管。我只想知道,母親你,是認還是不認。”
韓老夫人苦笑了一聲,“我若認了,你又來跟我要陳氏,討要起火的緣由。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是個什麼緣故,你讓我如何認,又從何解釋?”
眼看著兩人因為證據的事掰扯不清,韓攸寧出聲道,“父親,兒這里倒是有些東西,不知道算不算證據。”
韓鈞問,“是什麼?”
韓攸寧莞爾一笑,“父親一會看看認不認得,是吳媽媽給我收拾進包裹的。”
回了錦和堂,打開箱籠,找出來一個匣子,看了看里面的東西,輕了,合上拿著去了春暉堂。
將匣子給韓鈞,“父親來開。”
韓鈞接過匣子放到炕幾,莫名的,心底竟生出些忐忑來。
他猜測這定是和阿蔓有關的件,臨要打開了,手上卻有千斤重,就似是近鄉更怯一般。
韓老夫人盯著那個匣子,更是忐忑。
匣子緩緩打開。
最上面的是一頁信箋紙,紙片脆弱泛黃,上書一行字。
慶明二年六月十日亥時一刻攸寧。
韓鈞錚錚鐵漢,一雙鐵拳可舉千斤鼎,卻捧不住輕薄一頁紙。
他雙手微,輕著上面的字跡。
字跡有些歪扭虛浮,想必是寫字時子虛弱不堪,握筆艱難。雖如此,他還是能認得出來,這是阿蔓的筆跡。
六月十日亥時,而時隔一個時辰的子時,阿蔓便葬火海。
他將信箋放到韓老夫人面前,“阿蔓管著中饋,時要寫字算賬,又要請教母親,母親該認得的字吧。”
韓老夫人細看了看,道,“雖看著有些像,可這字如此扭曲,旁人若要模仿做出虛弱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可能。且這寫著的名字是‘攸寧’,可當時你們兩口子定的名字是‘清婉’。焉知不是陳家想給兒個好出,做了這個魚目混珠的把戲?”
韓鈞眸森冷,“對啊,阿蔓為何現的名字不用,另起了一個寓意平安順遂的名字,如此瞞,是在怕什麼?”
他盯著老夫人的眼,“知道腹中孩兒名字的,除了我們夫妻二人,便只有母親知曉。阿蔓又是在防著誰?”
韓老夫人沉著臉,“你若如此牽強附會,我又能回你什麼?總歸這上面寫的是攸寧的名字,拿到公堂上,拿到皇上面前,也不能憑著這個來判我的不是!”
韓攸寧微笑道,“父親不如看看下面的東西。”
韓鈞從匣子里拿出來一個青底緞的襁褓,上繡魚戲蓮花,襁褓一角繡著小小的“婉”字。
這正是阿蔓在得知有了孕后,一針一線親手所繡。
他指著那個“婉”字,冷聲問道,“這襁褓母親總認得吧?母親還有什麼話說?”
“是陳氏繡的……這個我認得……”
韓老夫人手抖著,握著襁褓,失聲痛哭。
“我那可憐的大兒媳婦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也不肯與我這個婆母說一聲啊!我的親閨啊,疼煞我了啊……”
韓銳冷眼看著,直到老夫人哭的沒勁兒了,哭聲小了下來,他方說話。
他的語氣無一化,依然是咄咄人,“母親也是做娘的,該知道當娘的心,不到生死關頭,怎會把自己的骨送走了。京城到襄平千山萬水,路上又焉知就平安無虞。母親倒是說說,阿蔓到底遇到了什麼,怎就到了要把剛出生的寧兒送走的地步。”
老夫人流著淚,悲切道,“我自然是知道當娘的心,骨分離的苦楚。陳氏為何要如此做,我也是想不明白啊。”
拿著帕子著淚,凄然看著韓鈞,“當年我小產流掉的兒,都已經了形兒……算起來,是和陳氏一般的年紀,我是拿陳氏當親閨待的啊……又怎麼會去害!”
這句話一出,韓鈞冰冷的臉上出現了裂痕。
他沉默了良久,“寧兒從今日起便改名韓攸寧,是定國公府嫡長,婉兒和蓮兒便重新排行吧。”
韓老夫人放下帕子,忙接口道,“自是應該的。待得挑個好日子開宗祠,把寧兒的名字加上。族里若是誰有異議,自有我來去說,也不必你去拿權勢他們,平白壞了名聲。”
韓鈞慢慢收了襁褓,合上匣子,淡聲道,“族里由我來說,不必勞煩母親。”
“也好,也好。都是你當父親的一片心意。”
韓老夫人慈地看向韓攸寧,親昵道,“寧兒,你剛來時我便說自己要多個孫兒,如今竟真了。”
說著話,便去拉韓攸寧的手。
韓攸寧躲避了開,笑盈盈道,“畢竟不是親生的骨,老夫人也不必太熱,我的院子不再起火,那就是你對我天大的憐了。”
老夫人也不惱怒,嘆了口氣,“以前誤會種種,我也不再作解釋。日子久了,你總能看明白我的一片心。”
韓清蓮笑嘻嘻走到韓攸寧邊,福道,“給長姐請安。”
韓攸寧微笑點頭,“三妹。”
韓清蓮扭頭看向韓清婉,幸災樂禍道,“二姐,你怎不過來給大小姐請安?長姐可是正兒八經的定國公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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