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那麼漫長, 最初可以追溯到那一世,為隨口講的一個民間故事。
“在我國民間傳說中,人在死后, 亡靈往往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 因為心里的執念, 游人間……”
夜晚的繁星點點, 溫瀅枕著蕊蝶的, 漆黑的長發漫過的膝蓋,大大的眼睛里綴滿了星。
聽得認真,或許是因為從小對于的缺失, 繼父的待,溫瀅與蕊蝶在一起之后, 最喜歡做的就是纏著講故事了,靈魂鬼怪類的最喜歡, 尤其是轉世投胎這種。
“阿蝶, 你說人死之后, 真的會有靈魂麼?真的會有下一輩子麼?”
溫瀅好奇地看著蕊蝶,眼里的波融黑夜, 讓人心醉。蕊蝶寵溺地了的臉頰, “我不知道。”
過高等教育的其實是堅定的唯主義者,可看溫瀅眼里的愿景, 蕊蝶不愿意讓失。
與那樣的相, 怎麼不知道溫瀅在想什麼?
彼時,們就像是兩個無依無靠的落葉, 被寒風吹著, 不安著, 惶恐著,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這世俗吹碎片。
如果有來生,們一定不要這麼辛苦。
后來的種種,也的確如蕊蝶所猜測的,世俗的力終究打碎了們親手編織的幸福,在惶恐不安地失去之下,在高威脅之下,蕊蝶選擇了放棄與妥協。
最終,也為了自己的選擇,吃盡了苦果。
蕊蝶無助又痛苦地看著相的人與反目,曾經用盡一切呵護的溫瀅的純真也被親手打碎。
在彌留之際,蕊蝶一直看著門口,的眼里含淚,等待著人。
一室的黑暗彌漫,當蕊蝶從痛苦中醒來的時候,茫然地看著周圍,下一秒鐘,的眼里閃爍出了芒。
瀅瀅!!!
就知道,瀅瀅舍不得就這樣永遠不理的。
蕊蝶慌地攏著自己凌的發,手在臉頰上,不知道自己的氣會不會很差,嚇到溫瀅。
哪怕已經是孩子的媽了,哪怕已經華年不在,可在人面前,蕊蝶依舊會張,會在意,會擔心。
溫瀅著,喃喃地流淚,“你好狠心,你怎麼可以離開我,怎麼可以……”
——我沒有。
蕊蝶慌地掀開被子,踉蹌地從床上走下,跌跌撞撞地走向溫瀅,出雙臂抱住了。
以往是不敢這麼做的,可如今,蕊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的眼窩酸楚的厲害,心被扯著疼,什麼世俗,再也顧不得了,只想要地抱住的人。
這一次的溫瀅沒有抗拒,的雙臂隨著出,閉著眼睛擁抱。
這麼久了。
流水的時,化了刀子,早就一刀一刀將倆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地用力擁抱了?
蕊蝶不知道,只覺溫瀅散發的熱氣與眼淚的溫度讓渾像是被滾燙的鐵塊炙烤一樣難,可卻顧不得了,只想要地擁抱著。
或許是這個擁抱等待了太久了。
沒多久,溫瀅就大病了一場,人一病就脆弱了,還是和年時一樣,把所有人都攆走了,只一個人在被窩里,默默地流淚,燒到渾滾燙,渾渾噩噩之際,還是會地著“阿蝶”。
蕊蝶在一邊陪著,沒有離開過一分鐘。
曾經的,上被萬千枷鎖束縛,從來沒有也不敢像是現在這樣放肆隨了自己的心思,可如今,全然不管了。
或許是溫瀅還在生的氣。
畢竟麼,這樣的瞞與傷害,沒有誰能夠那麼簡單的忘,不過是選擇放在角落里罷了。
溫瀅雖然不去直面蕊蝶,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纏著說話,說曾經,說過往,說現在……
說到倆人相的最初細節,溫瀅的腦袋就像是一臺的計算機,點點滴滴,哪怕是一個小細節,一句話,都可以一字不的說出,笑的那樣燦爛,可有時候,笑著笑著就流淚了……說到后來,這是這麼多年了,溫瀅第一次告訴蕊蝶,看見和蘇馳結婚的時候,的心有多痛。
“你知道嗎?我不僅一次想,當年,你還不如沒有救我,讓我從樓上跳下去,這樣,我就不會這麼痛了,看見你被他牽起手,那比殺了我還痛苦……”
溫瀅咬牙切齒地哭著,蕊蝶也跟著落淚,這段時間,溫瀅雖然怨恨,從來不正面跟說話,但是相信,只要時間再久一點,只要再陪著溫瀅多一點,就不會不理。
瀅瀅對從來是舍不得的。
后來,蕊蝶發現事遠沒有想的那麼樂觀。
溫瀅開始變了。
與恨,蒙蔽了的雙眼,讓失去了曾經的真與善良。
在掐住蘇瑾的脖子,折磨著那個小小的孩子時,蕊蝶的眼淚行往下流,想要上前制止,可是小小的瑾眼睛里卻恨意發,咬著,喃喃地說:“這不就是你愿意的麼?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那樣小的孩子,連子骨都沒有長好,可眼睛里卻流淌著對母親的恨意。
蕊蝶無言去對面對,哪怕是不停地打著自己的臉,哪怕是跪在地上,對兒說著“抱歉”,一切不過也始作俑者的虛偽之言。
漸漸地,蕊蝶心力憔悴,不愿意再出門,不愿意再去見別人,只是躲在房間的暗角落里,一日一日地陪著溫瀅。
看畫們曾經畫過的話,寫們曾經寫過的字,坐在天臺上,看繁星點點……
蕊蝶以為,有自己的陪伴,溫瀅的狀態就會一點點好起來,可太過樂觀了。
每一年,當剛覺得溫瀅有所好轉的時候,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里,溫瀅就會出去去一個地方,去了之后,的緒會再次崩潰,乖張暴戾,甚至說一些無所云的話,就像是一個神經病患者。
蕊蝶擔心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的人總是連著心,這兩年,覺自己的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差了,差到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以往,溫瀅去哪兒,都會盡力陪著的,可在那特殊的日子點,蕊蝶的總是會很虛弱,不愿意見太,不愿意出門,有時候,甚至纏綿于病榻,無法起。
或許是老天懲罰的薄,現如今,每當擁抱溫瀅一次就會難一次。
可這又如何?
哪怕是遍鱗傷,也要靠近,再不離開。
可這一次,覺時日不多了,哪怕是一渾的骨頭就像是要被拆散一般,蕊蝶也要去看一看,溫瀅到底做了什麼見了誰,會讓這麼大的轉變。
那樣冷的天,鵝大雪飄飄而落,天地都被銀裝素裹知道多穿件服躲避寒冷。
可溫瀅就穿著單薄的子,已經不再年輕了,這些年,在秋冬際的時候,尤其會咳嗽,醫生反復叮囑過,必須要注意保暖保溫。
可溫瀅不聽,不再像是年時那樣懂事兒了,有時候,蕊蝶也會氣不過跟吼兩聲,溫瀅總是會流著淚跌坐在地上,哪怕的額頭已經有了白發,哪怕的眼神不再澄澈,當哭得抖哀求般低聲抖著著“阿蝶、阿蝶”的時候,蕊蝶就會克制不住心疼,就會沒有原則的全都原諒。
坐在車上的時候,蕊蝶的口已經疼的不行,臉蒼白,甚至有了短暫的耳鳴,這一切都在告訴,回去吧,不要去。
的手捂在口,固執地堅持著,而車座后面,那個已經逐漸長的蘇瑾面無表地看著溫瀅,著一件一件再數東西,雖然眼圈微紅,卻一臉的冷漠。
長得很像是蕊蝶,眉眼間的神采尤其像。
們本該是走后,這世上最為親的依賴,可們卻恨彼此骨。
蕊蝶看著溫瀅手里清點的品,太“嘭嘭”直跳,心里按捺許久的猜測再次浮了上來,這讓的心口絞痛,手不自覺地捂在口。
而路上,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更是讓蕊蝶無所適從。
溫瀅的聲音沙啞,握著方向盤的手地,“你那是什麼眼神?”
蘇瑾淡淡地瞥著,目冷若寒霜:“我在想,如果還活著,看到你這個樣子,會不會心如死灰?會不會后悔過你?”
總是知道說怎麼樣的話,將溫瀅狠狠地打地獄。
一句話,像是激怒了溫瀅,猛地一把剎車,車子甩在了路邊,掐住了蘇瑾的脖子,“該死的是你,是你!!!”
在旁邊的蕊蝶渾已經虛,盡全力去護住蘇瑾,流著淚對溫瀅搖頭:“不要,瀅瀅,不要……”
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聽到了的勸告。
眼睛赤紅的溫瀅松開了手,這一路上,們沒有再說句話。
山上的雪那樣的大,落在溫瀅的發上,冰涼刻骨,可卻像是覺不到一樣,明明是壯年的,拎著酒水下車的時候,背影居然有些佝僂。
而蕊蝶隨著一路前行,四看了看,溫瀅來的地方是個陵園,這邊山氣很好,站在這片土地上,蕊蝶也覺自己的好多了。
溫瀅從到了陵園之后緒就一直很低落,低著頭前行,沒有聽后面的人對著的子和打扮指指點點。
怎麼還會在意呢?
自從死后。
早就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
走進陵園,蕊蝶覺溫瀅的子僵了一下,提著水果的手抬了抬,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深吸一口氣,這才徑直走向一個墓碑。
不知道來了多次,明明這里的墓碑那麼多,可卻目不斜視,蕊蝶看著的臉,隨著一路前行。
雪還在下。
一片片落在溫瀅的臉上、肩上、上……
而就是這白雪茫茫間巍巍地低垂著頭,被思念折磨煎熬,已經看不出原有模樣,茍延殘的敗類。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從出來溫瀅就像是覺不到一樣,像是沒有的機,可當跪在墓碑前,在涼氣蔓延周之際,凄然地喊了一聲:“阿蝶”的時候,陪在邊的蕊蝶子猛地一,扭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墓碑。
那一刻,那一世……
時都仿佛在逆流。
所有的所有,都隨著溫瀅的淚,灑在了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阿蝶,我來看你了,你要怪我了,這麼久才來看你對不對……”
溫瀅用手,一點點地著墓碑,默默地流淚,“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我總是覺,家里還有你的氣息,你還在陪著我……”
如果可以選擇。
多想與一起長眠于地下。
不怕死的,可心中有怨恨,放不下。
要所有傷害過蕊蝶的人,為陪葬。
空曠的陵園那樣的大,那樣的凄涼,大雪掩埋之下,除了眼淚,好似再沒有任何溫度。
明明最冷的墓碑,卻被溫瀅抱在懷里,抱著那冰冷的疙瘩,出了這麼久以來,蕊蝶看到的最好的最溫的笑。
“我想你,阿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想的痛徹心扉。
想的日日難免。
想的已經失去了自我。
溫瀅的,在了墓碑上,一點點吻著自己的人。
生前,不敢如此;
死后,才能這樣肆無忌憚。
而雪花,依舊洋洋灑灑地在下,落在的臉頰,化了一滴淚,婆娑淚眼間,溫瀅聽到了那悉的溫聲音。
——瀅瀅,我在。
一直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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