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只見一個腰細長、形貌端莊的丫鬟走了進來。

“夫人，咱出來匆忙，何曾帶來過點心，您這吩咐的，奴婢也拿不出啊。”

朝垂著雙眸，朝周老太稍欠了欠。

沈夫人病得有些迷糊了，抱歉道：“也是，瞧我這腦袋，還當是在府里呢。無妨，我那錦盒帶了好些養氣參糖，你快快拿出來給綿綿吃，此甜滋滋的，吃了對子也好。”

朝半抿著角。

“夫人，那參糖昨夜不是被您打翻了嗎，現下哪里還有了。”

沈夫人了眉心：“打翻了？這怎麼會，我記得昨個兒吃完兩塊后，分明讓你好好收起來了。”

“后來您又要過，放在手邊，您昏睡時不慎弄掉了地，只是您不記得了而已。”朝語氣篤定。

沈夫人實在想不起還有這茬兒。

忍不住扶住了腦袋。

好像自打病臥在榻，便常常做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兒，都是靠朝過后提醒，只說是睡昏了頭。

現在既沒有點心待客，當家夫人又這般糊涂，沈老爺不悅地拉了臉。

“夫人啊，瞧你這家當的，真是讓周老太見笑了。”

周老太諒地幫沈夫人說話：“沈老爺說的哪里話，區區小事何至于此。”

“夫人連小事都做不周到，豈不更丟了家門風范。”沈老爺還是不住地搖頭。

這話疼了沈夫人的心。

不由著急起來，臉又更加郁結三分。

這時，朝忽然開口：“老爺，夫人，不礙事的。朝知夫人未曾攜帶糕點在，所以早些時特地做了油面團子備下，為了留作待客和老爺夫人打牙祭用，待朝一會兒拿過來，再沏兩碗清茶，一樣不會寒酸了客人。”

沈老爺的臉頓時好了許多，對朝大加贊賞。

一旁的沈夫人更為尷尬了。

自己好像連個大丫鬟都不如了，真是不經事。

這時，小綿綿瞅了瞅那沈夫人，又瞧了瞧朝。

趕忙擺擺小手。

“不必了，炸面團子在村里經常吃，綿綿吃膩了，不麻煩朝姐姐啦。”

周老太嘖了一聲：“你這孩子，咋到別人家還挑起來。”

沈老爺去毫不放在心上，笑道：“孩子說的都是真心話，周老太你和個孩子挑什麼理兒，既是綿綿不吃，那朝你就別忙了，退下吧。”

朝眸了，緩緩退出了屋。

沈夫人也緩了口氣，格外喜歡這個小乖寶兒了。

忙給綿綿上了炕，問了年歲，又說了幾句閑話。

綿綿的笑聲咯咯咯的，一時間，也給這荒涼的屋子添了幾分熱鬧氣兒。

沒一會兒，趙多喜便洗凈了果子，將脆梨、蘋果、甜瓜裝在一個陶土小盆里，給沈夫人端了上來。

沈夫人細瘦的手懸停在盆邊，挑了好一會兒，臉上一直是懨懨的神態。

最后只得把手放了下來：“趙管家，還是都拿下去吧，我沒胃口，留給老爺和你們吃。”

周老太見狀，忍不住關切了一句：“不知夫人為何食不下咽，聽說您連著兩頓都沒吃了，若是連些果子都不肯用，子可怎麼吃得消。”

沈夫人瞥了眼自家老爺，對疾閉口不談。

只是搖頭嘆道：“我這子本就不爽利，這些日子一直將養著，可不知為何又壞了腸胃，胃里一直膩膩的，還總是反酸。”

“膩膩的？”周綿綿倚著沈夫人的懷里，天真抬頭：“那吃些小果子，不就解膩了嗎。”

沈夫人淺笑：“原本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方才一看，又覺得果子太涼太，我這子不住涼氣，胃也吃不得不好消化的，所以還是算了。”

周綿綿聽了，歪著腦瓜兒琢磨了下。

等到周老太領著往家走時，就見綿綿急匆匆往家跑。

一頭扎到鍋邊，不知想鼓搗啥。

“你又想做啥，告訴來給你做。”等周老太進屋時，看綿綿臉上沾了鍋底灰，竟然想要生火。

這給老太太急得，趕給綿綿抱走。

“，綿綿想做燉蘋果～”周綿綿說著，拿出了五六個又大又紅的蘋果。

周老太納悶地接過來：“你這孩子，平日里不是最不吃燉蘋果燉梨啥的嗎，那天你四嬸兒給你弄了碗糖燉蘋果，你還愣是一口也不呢。”

“不是給綿綿吃，綿綿是要弄給沈夫人吃！”周綿綿抹著臉上的鍋底灰，笑出了小白牙。

周老太尋思了下，恍然懂了。

那臥在病榻的沈夫人吃不下飯，又怕果子不好消化涼氣大，可若是燉蘋果燉梨，不就好消化了嗎。

也能消減些許寒氣。

于是周老太笑了：“還是我乖孫兒聰明。來做吧，一鍋水倒上，再撒點蜂進去，蘋果燉爛了就能盛出來。”

“嗯，那綿綿去抱柴！”睡足了的綿綿就是力旺盛。

話音一落，兩條藕似的短就噠噠跑出去，沒一會兒抱了一小把的干柴回來。

看著懷里的七八短柴，周老太哭笑不得：“這點兒哪夠，還是去拿吧，這燉蘋果得小火慢燉才好吃，去拿幾大的柴棒子，慢慢燒。”

回來時，周老太又好像想起了些啥。

“對了綿綿，在沈家那邊人家丫鬟要給你拿油面團子吃，你咋還不要呢。”周老太新奇地問道。

若說綿綿是為了挑，那必然不會的。

這當的知綿綿的脾，方才當著沈家人面兒那麼說，也不過是客氣兩下。

周綿綿抓了個小板凳坐下。

“綿綿是怕沈夫人面子過不去，丫鬟太妥當啦，顯得沒用。”

周老太聽了恍然，只是替沈夫人覺得有點扎心。

“可不，就是那大丫鬟實在太伶俐了，當著咱這種外客的面兒，過主人家一頭，也確實不應當。”周老太說著搖了搖頭。

一鍋燉蘋果做起來倒是容易。

還沒等出鍋呢，三郎和四郎這倆小饞貓就跑過來翹首以盼了。

周四郎雖然笨笨，不過要時倒也有幾分小聰明，他生怕燉好了不給他們分，所以特地提前拿了個小碗兒過來。

就蹲在灶臺旁邊，兩只小手抓著碗兒，地等著。

周老太瞧了，愁得忍不住搖頭。

“街上要飯的才這麼討食呢，四郎快給起來，和你三哥一塊兒到旁邊等著去。”

周四郎磨磨蹭蹭地起了。

可眼珠子還一直盯著那大鍋，饞得一個勁兒咽口水。

周老太嘖了聲：“你這孩子，一口氣兒燉了七八個呢，等盛了一碗給沈家夫人后，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周四郎聽了小臉兒樂得跟個猴腚兒。

這才乖乖跑到三郎旁邊等著。

天轉涼了，小子們不好好穿裳，周四郎都有些著涼了。

那大鼻涕像兩條冰溜子似的，一不留神，就淌下來。

快淌到邊兒的時候，他再趕吸溜上去。

周三郎看了覺得惡心，隨手扯了塊褐的抹布，烀他臉上去了。

“趕，別一會兒讓綿綿和瞧見了，給倆也膈應著。”

周四郎悶頭著。

沒一會兒一小塊布就被得黏糊糊、噠噠的，周三郎也沒個耐心，扯把拽過來，扔灶下火堆去了。

很快，甜滋滋的蘋果香氣，彌漫在整個屋里。

現在暫住的房子小，家里人人都聞到了味兒。

周老太趕挑了一個小燉盅，盛了些進去，給沈夫人留著。

余下的便分好幾個小碗，全部盛上。

周綿綿聞著味兒，小腦瓜直晃，這爛的水果屬實是不吃。

“綿綿不吃，這些你們四個小子就分了吧，對了你四叔吃，留一碗給他出來就行。”周老太笑瞇瞇的，給大郎和二郎也出來了。

“這燉蘋果就得趁熱乎吃，你們幾個都出來。”

聞聲，周二郎放下書本，走出來先拿了一碗。

沒一會兒周大郎也過來了。

他著腳丫子，轉了圈像是在找啥。

“大郎，還不快過來吃。”周老太慈祥地看過去。

周大郎撓撓頭：“，我足呢，方才下來想等著自己洗呢，咋不見了。”

“就褐那雙？”周老太找了圈也沒有：“問問你幾個弟弟，他們瞧見了沒？”

三郎和四郎聽了，默默對視了一眼。

隨即兩只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沒！沒有，三郎沒看見！”

“……四郎也……沒拿大哥哥的足……”

周老太納悶了，這玩意兒還能長跑了？

畢竟這足小子們一人才兩雙，沒了一雙，可就沒換洗的了。

周老太還琢磨著要找找，可一回頭，三郎和四郎就抱著燉蘋果溜了。

只有小綿綿啥都看見了。

坐在門邊兒上咯咯笑呢。

“，趁熱乎把燉蘋果送給沈夫人吧，指定還著呢。”周綿綿這時站起來，想讓盡快忘掉足的事。

周老太解下圍：“綿綿說的是，走吧，咱再過去一趟。”

臨走前，周綿綿似乎想到了啥。

趕從碗柜里，又拿了一個小燉盅出來，讓周老太再盛一份帶過去。

沈家還有個小世子呢。

這份送給他吃！

這一趟再去沈家，一進門，就見先前的小丫鬟和婆子又在吵。

這次無非還是為了掃茅廁的事兒，倆人誰都不愿意干。

趙多喜在一旁氣得臉白，朝則默默地觀。

直到看見周老太祖孫倆了。

趙多喜才過來迎他們：“周大娘，快快里面請。”

“給你們夫人拿了點兒燉蘋果，只是不知能不能吃得下。”周老太說道。

趙多喜一怔：“燉蘋果是何？聽說過燉燉菜，蘋果也能燉？”

“我們老家那邊鄉下人的吃食，就是把蘋果摻上糖或是給燉，這樣既爛口，又能去去果子的寒。”周老太笑著解釋。

趙多喜聽了，眼前倒是亮了：“周大娘快請，或許我們夫人真的想吃。”

這時，那大丫鬟朝走過來道：“先把此給我吧，我帶去給夫人。”

綿綿一聽，一把抓過食盒。

就跑進了屋子里。

“沈夫人，綿綿給你送吃的啦！”

朝手上一空，倒也說什麼。

只是跟著一同進去了。

此時，沈夫人腹中虛空，臉正憔悴著。

忽然一子甜中帶酸的氣味兒闖進來，引得從被子里探出半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