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那場雨一直下到深夜還沒有停,甚至越下越大,南風原本睡著了,天邊突然一陣電閃雷鳴,驚得一下子睜開眼。
外面狂風驟雨,院子里的樹葉噼里啪啦作響,聽著那些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南風突然覺得心慌意,像是即將發生什麼大事那樣不安。
不從床上坐起來,索出手機,先把電話打給哥。
俞溫住院那段時間,南風經常下山去看他,現在他已經痊愈出院,暫時住在俞家莊,接到南風的電話他很是驚訝;“笙,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晚還給我打電話?”
“我沒事。”南風急著問,“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剛想睡了。對了,今晚的雨很大,你沒事別出門,小心摔倒。”
南風的心稍稍安定,想著可能是雷雨聲太大,驚了才會胡思想,抿了抿回復:“我知道,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打給你。”
“好。”
掛了和俞溫的通話,南風的手指停在通訊錄上另一個名字上,猶豫了頃,還是撥了出去。
意想不到的是,號碼撥出的同一時刻,門外就響起了手機的鈴聲!
南風錯愕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那扇門。
還沒想明白為什麼打陸城遇的電話,門外會同時響起鈴聲,的電話就被接通,陸城遇的聲音傳了出來:“南風。”
南風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除了手機里傳出聲音,門外也有聲音,只是在雨聲掩蓋下聽不太真切,不可思議地說:“你現在在我的房間外嗎?”
陸城遇沒有回答,反而問:“你打給我,有事嗎?”
南風一下子被問住。
……其實就是有點擔心他,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但是這樣的話,現在不合適說,畢竟是說要分手,無緣無故主去關心他,那不是藕斷連嗎?
半響沒開口,陸城遇也沒:“說不出來就別說了。我在門外。”
聽到這句話,南風幾乎是立即從床上跑下去,想去把門打開,然而陸城遇跟著的一句話,卻讓生生停下了腳步。
“我是來問你,你真的不想跟我再復合了嗎?”
“……”
陸城遇的聲音混著雨聲,低沉而沙啞:“是不是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跟我在一起?”
“……”
南風揪住服的角,心里在某一瞬間閃過猶豫,想沖出門去說‘不是’,但是那點猶豫,最終還是敗在殘酷的現實面前。
不敢再往前,就隔著一扇門,和此生最的男人遙遙相對。
“說話,南風,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南風咬了下,終究是說:“城遇,你出國治療吧。”
最后的一點希,掐滅在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里。
陸城遇扯了扯角,笑容蒼白:“我明白了……”
他頓了頓,又說:“南風,這次我走了,就再也不會來找你。”
南風的震了震,臉上的迅速退去——他的意思是,他也要放棄?
心里說不疼是不可能的,不想和他再在一起,但是不代表不他,被心的人親口說放棄,那種滋味,就像是被人活生生走了一肋骨。
可是先要放棄他,怎麼能要求他再繼續惦記,這對他不公平。
“……”南風艱難的從嚨里出一個字,“好。”
好。
好。
他說不再來找,就說——好。
陸城遇一陣輕笑:“你真狠。”
三個字說完,電話沒有任何猶豫地掛斷,門外同時響起腳步遠去的聲音。
是他走了。
南風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腳底冒上來一寒氣,凍得渾一個冷,這才回過神,僵地挪腳步回到床上,只是那三個字一直在腦子里循環,一整晚沒有散去。
而那邊陸城遇疾步下山,宋琦舉著傘追在他后。
到了半山腰,陸城遇突然停下腳步,宋琦剛想問他怎麼了,就見他驀地按住口,沒有任何征兆的,一口噴了出來,接著,他整個人像被走了靈魂,瞬間暈倒。
“陸先生!!”
……
七月中旬,榕城再次掀開風起云涌。
陸氏集團在蕭晨主認罪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整之前一盤敗局,在短短的一個月里,重新恢復以前行業鰲頭的地位,讓那些等著看陸氏一炬灰的人瞠目結舌。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有人覺出來,陸氏之前所謂的敗局,可能本不存在,那些分崩離析和搖搖墜,都是有人刻意為之!
那個人因為某些事,放任陸氏集團被毀滅,雖然沒有出手阻止,但是暗中留好了后路,等事過去后,又將之前藏好的后手拿出來,將這個滿目瘡痍的陸氏集團重新修復完好。
——這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因為如果不是早就留了后手,本不可能有人能在一個月,就把一個在懸崖邊緣的集團拉回來。
這個人是誰?
放眼陸氏上下,有能力下這麼大一盤棋,有能力縱全場,除了董事長陸城遇還有誰?
陸城遇一直都是商界的傳奇,縱觀他以前所有事跡,任何不可能的事放在他上都不足為奇,這次的反敗為勝,也只能算是他眾多里程碑里的一座。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著卷土重來的陸董事長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時,陸氏集團部卻傳出高層調的消息——董事長陸城遇已經卸任!
他將手中的權全部轉到一個本不是陸家的人手里,而他本人從那之后就下落不明,商界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他去了哪里?
一個傳奇崛起后,卻急流勇退,這不得不引起大家的關注和好奇,所有人都在找他的下落,都在挖掘他卸任的原因,但是一個月過去,一點蛛馬跡都沒找到。
直到八月末,夏末秋初的一天,陸家突然發出訃告,宣布陸家家主病逝。
最初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以為他們說的是陸老先生病逝。陸老先生從好幾個月前就病重,病逝也不算多意外,然而仔細看著訃告的容,有人發現了不對——陸家宣布的是‘家主病逝’,陸老先生是前任家主,現任家主是……
陸城遇!
陸城遇病逝了?!
舉城嘩然!
一時間,榕城里的幾乎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就連山泉寺這個佛門凈地,也有來上香的香客在樹下嘆著。
“誰能想到呢?陸家家主還那麼年輕,不到三十五歲,居然就這麼病逝……唉,以后商界就又了一個傳奇。”
“可不是,這大概就是老人說的‘過慧易夭’。”
“陸家家主還沒有兒吧?他現在沒了,那陸家的正系不就斷了統嗎?太可惜了!百年世家呢,居然折在了這里。”
南風走到了樹下,耳朵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陸家家主……過慧易夭……現在沒了……
他們在說什麼?
腦袋里嗡嗡響,怔怔然地往前走了幾步。
越走近,他們的對話就聽得越清楚。
“也不知道是生什麼病,之前都沒有傳出什麼消息,就這麼突然病逝了。”
“這個我到是聽說了,好像是傳病,早就不行了,一直強撐著,看著陸氏起死回生才走的。”
“‘陸城遇’這三個字,以后只能存在傳說里嘍。”
陸城遇……
南風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雙腳一,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誒,你怎麼了?”那兩個說話的香客連忙把扶起來,南風整張臉都是白的,了。
“你們說……誰病逝了?”
“榕城陸家的家主陸城遇啊,他是我們榕城最大名鼎鼎的人,他突然去世,消息一出,整個榕城都轟了。怎麼了?你不知道啊?”
南風嚨里一陣腥味,幾乎也要吐出來,不肯接這件事,甚至還懷疑是自己耳朵壞了聽錯了:“……你再說一遍……誰?”
那人就說得清清楚楚:“陸城遇啊,陸家的家主,陸氏的董事長。”
“……”
陸城遇。
陸家家主。
陸氏董事長。
南風整個人突然間一不,兩個香客看自己站得住就沒再扶,轉走開,一邊走一邊還在議論:“陸老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后,一口氣沒提上來,也走了呢。”
“啊??這麼說陸家一下子走了兩個人?陸夫人好可憐啊。”
“最可惜的還是陸城遇……”
南風再也聽不下去,倏地拔往山下跑!
……
南風,我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來找你。
……
再也不會來找。
那天晚上他說的話還清晰在耳,以為他是只是告別,只是想放棄,誰曾想到他竟然是訣別!
他說恨,現在看到底是誰狠?!
只是不想和他在一起,而他呢?是永永遠遠不想再見到,到底是誰狠?!
南風一路狂奔到了山下,攔了一輛車直奔陸公館。
遠遠的,就能看到那座屹立在樹林深中歐合璧的建筑,大門口,各個窗戶,掛滿了白布。
恍惚間,好像是一張褪了的黑白照片。
南風走下車,一步一步走進了敞開的大門,院子的玫瑰花已經過了花期,全都枯萎了,一派死氣沉沉的景象,那棵紫藤樹的樹枝上也掛滿了白布,一隨風擺,像花期時的紫藤花。
南風的步伐越走越沉重,到后面完全是靠挪的。
陸公館的傭人們大多認識,所以沒有阻止進去,夏管家告訴他:“停靈七天,冰棺在二樓。”
冰棺……南風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瞳孔里都是。
走上樓梯,走到二樓。
一間寬敞的房間里,正中央放著一個冰棺,明的材質,約約能看到里面的躺著的人。
頎長的姿,俊的容貌,一對漂亮至極的眼,一道總淡淡彎著的邊弧度,一黑西裝搭白襯衫,還是那樣一不茍,除了面容蒼白得不到一人氣外,他和平時別無二致。
……是他。
……真的是他。
一切的不相信,到了這一刻終于沒辦法再逃避。
的陸城遇,現在就躺在這里,了不會的。
往前走了一步,卻不小心踉蹌跪下,跪在他的冰棺前。
生死鴻。
天人永隔。
在這兩個詞面前,那些焚心的算計算得了什麼?那些蝕骨的利用算得了什麼?那些沒有功的傷害算得了什麼?那些可以磨平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什麼都算不了,本無足輕重。
南風到了這一刻才明白,然而明白得太晚,再也來不及挽回。
想過會失去哥哥,從沒想過會失去陸城遇……病逝,他沒有出國治療嗎?還是說已經治不好?就算是治不好,他怎麼也不告訴呢?哪怕最后幾天,也讓陪陪他啊……
狠?
不,是他狠。
他一定是在懲罰,所以連最后一面都不讓見。
“陸城遇……城遇……”
“你怎麼……怎麼就不等等我……”
南風將頭抵在地板上,泣淚地呼喊。
將頭用力在地上撞了一下,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痛,想再撞第二下的時候,卻有一只手過來墊在地上,阻擋這自殘的行為。
有誰輕聲笑:“傻瓜。”
“我一直就在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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