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攬月臺人影熙攘。

蕭鼓齊奏，歌舞齊升，來往觥籌錯，端的是祥和安樂。

如流水一般穿梭在人群中的是清一著素馨衫的侍，皆手端如肩長的木案，木案上或放置酒盞，或新鮮瓜果，或糕點小食，無一不是人間佳肴、致味。

隊首的侍將木案上的飲子奉到了后妃的桌案上，一雙白皙的手端了過去。

“夜里有些涼了，主子喝些熱的暖暖子。”

顧青昭從緋紫手里接過杯盞來，“澤兒回來了嗎？”

“丹青和蔡九之前就去慈安宮接了，這時候正和幾位殿下在配殿玩呢。由他們看著，主子寬心就是。”

顧青昭頷首，喝了一口飲子，余瞥見推杯換盞的宗親們，不由慨，“今年的中秋宮宴辦得格外盡善盡。”

連上頭的唐昀也趁著興頭多喝了幾杯，和大臣們說著喜樂無憂之類的話，一時間，氣氛很是融洽。

沈臨侍立在一旁，淺笑道：“大邕各地災終于緩了下來，今年的中秋宮宴，注定是要好生慶賀一番的。”

顧青昭笑而不語，只淡淡飲飲。

緋紫繼續給斟著飲子，紅韶眼睛尖，見后妃席中有人臉有異了，便悄聲稟報，“主子，鄭婕妤瞧著子不舒服。”

顧青昭順勢看去，果見鄭婕妤捂著小腹，面略有蒼白，卻死死撐著不說的樣子。

放下杯盞，“你去瞧瞧。”

“是。”

另一邊，坐席靠后的白才人特地從桌案上端了一杯酒盞往前挪，找到沈嬪悄說話，“今日關雎宮的賞賜姐姐可收到了？”

沈冷眸掃一眼，“不就是兩匹錦緞嗎？何必這樣稀罕。你若喜歡，改日本宮也賞你幾匹。”

白才人被嗆聲臉頗有些僵，強忍住了惱恨之意，低聲道：“那裳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嬪妾方才聽聞，貴妃連鄭婕妤那兒也送了呢。”

“哦？”沈眼珠子微轉，“你的意思是，顧貴妃給所有新晉嬪妃都送了賞？”

“正是。”白才人揣測，“我估著，給我們送東西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給鄭婕妤送件才是真。嬪妾聽聞，有些藥可以涂抹在表面，只要人吸口鼻中，便可致病。”

沈端了酒盞飲酒，裝作不經意間往鄭婕妤那邊瞧。

正好看見關雎宮的紅韶和鄭婕妤說了一會子話后，鄭婕妤便臉難看地由侍扶著悄悄出了大殿。

連忙放下酒盞，吩咐白氏，“你快跟去看看！”

到了做苦力的時候，倒來吩咐了。

白才人淡笑：“要不姐姐先吩咐邊的侍去跟一跟？這樣瞧著就不簡單的事，嬪妾自然要先和齊貴妃說了才是。”

白氏居然不順從所言？

沈不悅地看了一眼，可眼下形勢迫，只能由得去，轉眼命令寸心去跟蹤。

這廂冬夏得了白才人的消息，一心不想自家主子人騙，可鄭婕妤懷皇嗣，又不能不顧著，便只是對齊渺說：“許是人多吵嚷，鄭婕妤子不舒坦呢。主子要不要找個人去看著？”

齊貴妃正在與娘家嫂嫂說話，聞言只自個兒看著安排。

冬夏便找了邊一個機靈些的侍去瞅著。

酒過三巡，殿中的歌舞才換下時，大殿外一侍匆匆進門來，神慌張又急切地奔到齊貴妃跟前。

“娘娘不好了！鄭婕妤見紅了！”

齊貴妃娘家嫂嫂曹氏頓時神驚恐，“鄭婕妤有孕，娘娘您快去瞧瞧，萬不可大意。”

眼下大殿中的宗親們并不知曉出事了，還兀自喝酒聊著天。

這種時候，自然更不能將事傳開了。

齊渺只得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冬夏悄聲將此事告知吳英，緩緩起：“陛下，臣妾先去更。”

唐昀聽了吳英的稟報，眸微閃，擺了擺手，“去吧。”

“萬事小心。”曹氏憂慮地看了自家小姑子一眼。

齊貴妃知曉話里的意思，鄭重點頭。

等出了殿，曹氏下意識地看向另一側顧貴妃的席位。

彼時紅韶那兒也得了鄭婕妤的侍傳來的消息，連忙悄聲將事原委明白告知自家主子，并道：“眼下齊貴妃已經過去了。”

“蔣忠祥可到了？”

“在的。”

那顧青昭就放心了，只是多問了一句，“那撞了鄭婕妤的侍，當真是出于無心？”

說起這個，紅韶臉就一言難盡，“說來還是鄭婕妤太急躁了些，怕被人看出來出門時匆忙了些，正好那侍給撞了，然后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那侍也是倒霉。你暗中看著些，若是有可能，救一命。”

“是。”

亥時正，宮宴散盡。

唐昀被第一時間請到了配殿里頭，同行的還有諸位嬪妃。

齊貴妃臉很是難看，“陛下，鄭婕妤的孩子……沒能保住。”

唐昀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朕知道了。”

齊渺微微驚詫。

“陛下……”

“既然是意外，那侍何在？”

吳英連忙上前來，“回陛下，那侍已經關押起來了，只等陛下發落。”

“在宮中當差如此不謹慎，趕出宮去。不許再宮伺候。”

“是。”

瞧著是懲罰了，可陛下竟然未曾查證就急急定下了那侍的罪責，半點不曾疑竇就說是意外，未免人驚疑。

憑秀大選后陛下對鄭婕妤的喜，鄭氏腹中這孩子，陛下應當很在意才是，怎得知道鄭婕妤小產了，反而沒太大反應。

齊渺都準備好被責罵時的推理由了，誰知陛下竟半點不按常理出牌……

“陛下，嬪妾聽聞鄭婕妤胎相一向穩固，怎麼會輕輕被撞了這麼一下就小產了？”出聲的是沈，微微福，“鄭婕妤出大族，若是陛下對此事這樣輕拿輕放，未免臣子寒心。”

齊渺接了話，“是啊陛下。臣妾覺得，還是徹查一番再下決斷好些。”

唐昀眸幽暗，掃過沈嬪和齊貴妃，“你們的意思是，覺得鄭婕妤小產非意外而是人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