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書房中燈火也並不明亮。
鞏邵文負手站立在書架的一側,目投到旁邊燈架上的微弱燭之上,沒有立刻回答越州刺史的問題,卻反而是神思微,似乎心念穿梭,又憶及了那一刻。
為什麼他能夠這麼肯定說楚王就是造化境呢?因為就在不久前,他真正見過楚王呀!
其實事也就是發生在上半夜。
齊王那邊的宮使是午後到達的震海軍營區,鞏邵文當時避而不見,施了一個拖字訣。
但實際上鞏邵文心裡也知道,這個事拖得了一時,卻拖不了一世。
因此夜以後,他就在營區召集了心腹部下,商議應當如何抉擇。
有心腹道:「將軍,新帝這是在將軍站隊。娘的……可是這怎麼就那麼憋氣呢?」
這個部下是草莽出,開口就一豪氣。但軍中之人,又有幾個不豪?當下這一句話就引起一片認同聲。
他的軍師則在沉片刻后道:「將軍,我們此番,要麼儘快出兵去攻打晴州,要麼索就投了楚王。只是不論是走哪個路子,都要儘快!」
為什麼要快呢?
為了解釋給一些大老副將聽,軍師道:「這個決定,總是要做的,早做勝過晚做,爽快些……兵貴神速。」
當然,實際上軍師要說的是:爽快些,更顯忠心。
但總要給上峰留些遮布不是嗎?不能直說,直說顯得上峰好像太過鑽營,那臉面上不好看。
當然,其實鞏邵文也可以選擇再拖。
再拖上數月,等待數月之後再看局勢變化。看是新帝找到了對付楚王的辦法,還是楚王那邊徹底克制住了新帝,然後他們震海軍這邊再做決定。
這樣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一來,不論最後那真正的贏家是哪一個,鞏邵文這邊只怕都要討不了好。
怎麼?喊你站隊的時候你不站,完了勝利了以後你又想來摘桃子?
想得太了,真不怕把自己撐死?
軍師的意見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的確是要儘快做選擇。
可是,有些事明知應該是要快速決定,可真等到決定起來的時候,怎麼就又那麼難呢?
選齊王?
齊王帝位不穩,選他不甘。
選楚王?
楚王就算是新收服了黔州,可哪怕是再加上巫州,目前他也僅僅只有三州之地。
三州之地,勢小力微,他真的能夠勝利嗎?
鞏邵文一時無法做下決定,他的部下們吵吵鬧鬧,各抒己見,也並不能真正讓他下定決心。
還有部將提議道:「將軍,不然咱們乾脆兩頭不靠,去投蜀王去,蜀王那邊聲勢大!」
嘿,跳出齊王和楚王的選擇,去選蜀王,這也算是另闢蹊徑了。
鞏邵文卻立刻道:「不!哪怕是選楚王,都絕不可選蜀王。」
或者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他自己自立為王,都一定不可以選蜀王。
為什麼呢?
鞏邵文冷笑道:「蜀王沽名釣譽,事實不做,搜颳了一群文人來互相吹捧,倒是吹出了花來。你且去實際看看蜀地百姓,有幾個真得了他的好的?」
說到這裡,他心中微,竟是有些開始傾向於楚王了。
到目前為止,諸王之中,唯有楚王開倉放糧,有力地應對起了旱災。
從這裡看的話,真要他站隊,站楚王豈不比誰都強?
就在鞏邵文心中漸漸傾向楚王,可最終的決定又難以做下時,忽然之間,議事廳中搖曳的燭火忽地向著側的方向齊齊一倒。
接著,議事廳閉的大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過後,鞏邵文都覺得自己很難形容當時那一刻的。
他是窺神中期的高手,當時也明明是在守衛重重的大軍營區之中,他還一甲胄齊全,慣用的腰刀也正掛在腰間。
他應該是底氣十足,任何時候都不應對誰有分毫懼意的。
可就在議事廳大門被打開的那一刻,鞏邵文卻忽然生出了一種赤曝雪之。
懼意就此無端端湧上心頭,說不出的心悸令他幾乎心臟痙攣。
更可怕的是,就在他勉力提起勇氣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他更是忽然發現,自己一浩的真氣忽然就好像不屬於自己了一般。
他彈不得了!
不僅僅是肢上彈不得,一真氣也幾乎停止了運行。
那一刻,他脆弱得就好似是一個忽然被剝去了一切甲胄的孩。
鞏邵文瞪大眼睛,目勉強轉,發現廳堂之中所有人都彷彿是與自己一般,忽然被定格在了此刻。
這些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將領,此刻有些面容扭曲,有些驚恐瞠目,有些還帶三分茫然。
鞏邵文的心於是就只剩下:咚、咚、咚……
一聲高過一聲的恐怖心跳,幾乎佔據了他所有的意識。。
終於,議事廳外的黑暗中,一道高大的玄影以一種似慢實快的速度,從容走了進來。
你很難形容他,鞏邵文甚至都覺得,來人雖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可自己實際上卻並未看清過對方。
他只看到了……看到了一副青銅面。
是了,青銅面,那是楚王!
鞏邵文被繃到極限的心弦,就在那一刻,陡然有了幾分放鬆。
但接著,他的另一道思緒又猛地高揚起來:這是楚王,楚王這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將他們這些人給製了這樣?
還是說?這並非法,而本就只是楚王自氣勢所致?
鞏邵文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
如果只憑自氣勢就能輕易制如此之多的高手,那麼楚王如今到了什麼境界?
一個能夠令天下間所有習武之人都瘋狂的答案,就此出現在了鞏邵文的腦海之中。
鞏邵文:……
是嗎?會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造化境?
心中無盡念,一聲聲高昂的吶喊在心底重疊而出,終於有一刻,鞏邵文高喊出了聲:「楚王殿下,屬下願臣服!」
是了是了,還有什麼廢話?還需要什麼猶豫?
一句臣服就夠了!
這一聲喊出之後,被重重制的鞏邵文忽然就覺得周的大山陡然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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