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的會有人疼自己的侄兒,勝過疼自己的兒子嗎?
最要的是,這個兒子還是他唯一的兒子,獨子!
在此之前,江琬是不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的。
也正是因為此事不符合世邏輯,秦夙的講述才尤為令人覺到心驚,憤怒。
不,秦夙的講述甚至還不能達到他所經歷的萬分之一。
畢竟,鎮國公對秦夙,可不僅僅是不夠疼,他本就是厭恨輕賤!
相比較起來,現實中的秦夙雖然也被永熙帝忌憚,但實際上永熙帝對這個兒子卻還是有幾分犢之的。
要不是秦夙份敏,永熙帝為帝王又必須要考慮太多,江琬甚至相信,永熙帝會是一個慈父。
所以這個世界中的秦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比現實世界中的秦夙還要慘太多了。
不,不必某種意義,他就是慘太多!
現實中的秦夙雖然世尷尬,又中蠱,但他邊有徐翁,並且,他自還是絕世高手。
可這個世界的秦夙,江琬覺得,他真的像是在地獄中長大一般。
那個權勢煊赫的鎮國公府,在別人看來錦繡輝煌,可對他而言,卻無疑是世間最深沉而恐怖的牢籠。
秦夙道:「三歲那年冬天,我沒有炭火,凍得不行,為了取暖悄悄跑到大廚房,學著廚房裏燒火小廝的作,湊到灶前去給大廚燒火。」
他說了一件小時發生的事,語氣仍然淡淡,像是在描述旁人的故事。
可江琬卻只覺得,聽得心驚跳。
三歲孩子,在自己家裏,要跑到大廚房去裝小廝,跟人搶著給大廚燒火。
就這種長環境,他不黑化誰黑化?
江琬甚至覺得,就秦夙現在這個狀態來看,他真是黑化得太輕了。
仰首看著秦夙,聽他繼續說:「大廚並不理會我,燒火小廝卻嫌我搶事,回頭就悄悄跟蹤我,將我堵在府里的角落打了一頓。」
三歲的鎮國公獨子,被府里的小廝拳打腳踢,甚至是打得口鼻出,這是何等荒唐!
「後來我拖著傷的軀勉強回了屋,當下就生了一場重病,高燒得險些死去。」
說到這裏,秦夙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院中負責照顧我的娘與丫頭見我熬不住,怕我當下死了,們要被問責,便終於告到了老夫人那裏。」
對,他其實是有娘和丫頭的。
關於這個,秦夙前頭也說過。
鎮國公雖然不待見他,不管他,但就算他不管,國公府宅也自有一套運作班子。
國公夫人去世了,這個當家主母的重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二夫人頭上。
二夫人新上任,不好直接把國公嫡子扔到一邊不理,於是就給秦夙撥了幾個下人。
但這些下人脾差,既無忠心,又耍。剛開始們還不敢太過分,總算是磕磕絆絆地伺候著秦夙從嬰兒時期長過來了。
後來隨著時間過去,越發地確認了秦夙不上頭待見。們就開始剋扣秦夙的飲食、裳、炭火……總之是一切可以剋扣的,們都剋扣。
欺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娃兒而已,那多簡單啊!
哪怕秦夙的待遇與其他主子比起來本來就極差,們也要在秦夙上刮下一層油皮來。
秦夙被小廝毆打這個事算是一個轉折點。
他道:「老夫人給我請了大夫,並過問了我的況,將們斥責了一番。還許我進家學,旁聽先生講課。」
從那以後,他雖然還是要被下人剋扣,再加上被堂兄弟們欺負,但至,他有了學習知識的機會,有了些許息的時間。
秦夙又低低道:「所以,後來即便是還發生了再多事,對於老夫人,我總懷有一分激。」
對於在黑暗中的人而言,旁人走過來,哪怕只是輕輕借給他片刻明,他也會牢牢記住,並激回報。
即便這明,稍縱即逝。
說到這裏,秦夙彷彿從自己的思緒中醒神了片刻,又轉頭來看江琬。
卻見旁的小狐早已轉換了蹲坐的姿勢。
絨絨的小腦袋仰著,一雙晶瑩亮的眼眸中卻是水,要掉不掉。
這隻小狐……,居然哭了!
不,是眼眶含淚,哭而不自知。
顯然,對於秦夙,不止是達到了痛其所痛的境界,更進一步的,是對他憐。
他憐這隻小狐,而小狐,也憐他。
秦夙忽然覺得到了極大的震。
此生,他都未曾有過如此。
像是心房最的深,被春芽的葉尖給拱開了;
又像是意識海里最黑暗的波濤中,忽然停泊來了一艘帶著燈的小船。
小狐這晶瑩的雙目,就是流連的源。
、會走嗎?
不,一定不能走!
秦夙口道:「琬琬,你是妖,那你能化人嗎?」
說出口了,他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
口而出以後,秦夙卻並未覺到輕鬆,相反,他又張地連忙接一句道:「不是……不是一定要你變人,只是……幻化人的模樣,你可以嗎?」
為什麼這麼張?
因為他對世上神異之事雖然了解不多,卻也知道,妖若要完全變人,那無疑是逆天之舉,必將付出無比可怕的代價。
而假如只是幻化人形,那妖的本質還是妖,這樣的話,似乎是要容易些。
雖說人妖殊途,但他……他真的還是一個完整的人嗎?
他懷魔種,說是魔,也不為過吧。
妖與魔,豈不是絕配?
念頭及此,也不知怎麼,約約一黑氣就又在秦夙眉心閃過。
而江琬因為不能時刻打開氣,竟是將這一黑氣給忽略了。
相反,被放置在一旁桌案上的那本楞嚴經忽然又微不可查地了。
三十里之外,靈山寺。
禪房中,僧人忽而停下了撥手中念珠的作,一雙枯寂的眼睛微微張開。
他低聲自語道:「原來此間不但有魔,竟還有妖。罷了,盂蘭盆節將至,一切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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