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十四年十一月二十。
看著東邊的水流慢慢涌過來, 紀煬跟工部員心里各有不同。
但運河兩邊的百姓跟工匠們卻同時歡呼起來。
有些人甚至想跟著水流往這邊奔跑。
這段連接了東邊常華縣,南邊松雙縣的運河, 終于建。
以后這兩個地方之間的運河約莫會為兩個縣城直達, 更多的船只,都會從扶江縣走,這邊的河道更寬, 更新,途徑個地方,還能順便帶許多貨。
扶江縣現在的貨已經在整個潞州很有名氣, 揚州那邊對葫蘆皿的需求,汴京對香的需求, 都會在這條運河上完展現。
就連不方便運輸的化, 都能借著船只的便宜運輸運到各地。
不過紀煬現在每年給化作坊限額, 不能賣出太多, 一個勁的賣, 鳥糞早晚會用完。
到時候坐吃山空, 可不是什麼好事。
別人說了, 凌家湖百姓或許不聽, 但紀煬知縣說了,必然會聽的。
在紀煬的提醒下, 他們凌家湖利用現在手里的金錢優勢,提前把凌家湖到碼頭的路修好, 短之間的距離,做些周邊產業。
這才是以后長久的經營之道。
有了紀煬的指點,工部的人還道:“你們這的百姓還有遠見,碼頭還在修的時候,這附近的商鋪都建起來了, 配套的東西一齊備,豈不是可以立刻通航?”
紀煬但笑不語,旁邊的凌里長格外激知縣。
整個凌家湖百姓看向紀煬的眼神,就跟看到神仙沒區別。
確實,他們扶江縣的運河開通之后,不到幾天時間便能運轉,有船只通過時,碼頭上賣吃食的,買熱水熱湯的,還有當地貨的,比比皆是。
只能說,紀煬讓小吏丘益川去隔壁常華縣師,真的到了。
隨著以后慢慢發展,他們扶江縣碼頭會更好!
扶江縣碼頭!
聽著就提氣!
紀煬看著也一時激,從開始有想法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時間。
如今這件大事落,以后扶江縣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太差,再也不是被人忘的小小縣城。
有了運河的連接,一切都會更好的!
隨著運河開通,工部等人還有修建運河的工匠們,都要回家了。
這項偉大工程的完工都是他們的功勞。
他們每人走的時候,都去石碑面前找了自己的名字,還在石碑上看到對這件事的簡單描述,心里自豪油然而生。
這上面的話還是紀煬找韓家族老幫忙寫的,就他的文筆可別了。
運河開通當天,韓家同樣過來,心里嘆,他們在灌江府多年,也沒有扶江縣幾個月變化大。
紀煬這人,真的不一般。
送走工部等人,紀煬再次看著運河平靜的河水,下意識笑了笑。
哪有那麼多時間慨,現在都冬了,十二月了,他再不趕去潞州城年末考核,那就晚了!
這次去潞州城考核前,紀煬可不是跟去年那樣臨時抱佛腳,有韓家這個形補習老師在,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過這次帶過去的東西厚厚一沓,甚至用了府的馬車拉過去。
什麼賬冊卷宗,還有今年各項雜事,更有明年第一次縣試的準備等等。
還不如讓潞州城考察團過來呢!
至不用這樣麻煩!
紀煬帶著凌縣尉跟丘益川出門,玉縣丞依舊留在扶江縣看家,這一路走得比去年快多了。
有道的好自不用說。
不過這次還帶了已經放了寒假的江小子跟江乖乖。
現在天氣冷,學生們放假,換做農閑的年長者進去學習。
紀煬閑的時候還算了算,養倆小孩還費錢,林家五姑娘寄過來的二百兩銀子已經花了。
不過也是,他倆養在自己邊,吃穿都不差的,用的筆墨也不錯,肯定費錢。
這次帶他們去潞州城玩一圈,不了再做兩服。
兩人早就念叨想過來玩,現在終于得空,一路上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他們現在一個八歲,一個六歲,正是好玩的年紀。
好在王伯來的時候,給他帶了兩千兩銀子,一半現銀,一半銀票,足足夠他,平安,還有江小子江乖乖花銷了。
他也不是什麼花錢大王?
平安聽到這話,再看看自己的天馬皮外,這話怎麼都站不住腳吧!
當時商船路過運河的時候,他怎麼推辭沒推過,爺說這東西寒,肯定要買的。
不過也確實寒,他還沒穿上就覺得暖和了。
他們一邊趕路,一邊核對這次去潞州要做的事。
先去考核,考核之后買年貨,再買點衙門的年禮。
其他個作坊的年禮不用紀煬管,下面早就報上清單,各自買好了。
接著再給倆孩子買買裳,最后給衙門買幾匹馬。
之前扶江縣衙門,帶上紀煬平安的私人馬匹,也才兩匹,那兩匹看著老態龍鐘也該退休。
趁著過年給衙門添置點東西,否則手下的人去巡邏都很慢。
承平國打下前朝丟掉的草原,如今馬匹并不像前朝那般昂貴,普通人家都買得起,他們扶江縣現在也買得起!
辦完這幾件事,就能回扶江縣好好過年!
十二月初六。
在客店落腳之后,紀煬帶著平安跟凌縣尉去了知州府。
知州看見他便笑:“總算舍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年不考核了。”
“不敢不考,實在是太忙。”紀煬被請坐下,喝著熱茶道,“那邊忙完,便立刻過來了。”
知州點頭:“我跟通判都知道,你們扶江縣運河剛開,肯定許多事,考核也不忙,明天早上空做了就行。”
紀煬的四善二十七最他們還能不知道?
潞州城上到知州通判布政使,中間的管賦稅的漕司,管司法的憲司,以及地方恤倉司,都對紀煬贊不絕口。
也就還沒接過的兵馬帥司還沒接過。
但給紀煬撥過去的二十兵士,便是從帥司撥調,那二十兵士給同僚們寫信,也是直夸的。
再下面的員,同樣對紀煬做過的事有所耳聞,等著想要見他。
紀煬笑著道謝,知州又問了句,提到涼西州,忍不住嘆氣:“涼西州幾個縣百姓確實悲苦,先是雪災,然后是灌江府的兵禍。”
“還好知州您理得當,才沒讓這事釀大禍。”
等紀煬說完,知州好笑看他:“什麼時候還學會這一手了,伯爵府公子還要夸贊我這個四品小嗎。”
四品小當然是自嘲,不過明顯跟紀煬關系好,這才如此說。
紀煬挑眉:“伯爵府公子而已,無無職,別說見到您,見到做實事的人都要行禮。”
兩人心都好,忍不住笑起來。
知州起道:“你我都換服,去通判家吃晚飯,他那邊得了你來的消息,提前說過了。”
紀煬過來,車上自然備了除服外的衫。
不過通判請吃飯,還是沒想到。
但想著兩人也算神已久,見見面也不算什麼。
上司請吃飯,紀煬也不害怕,總覺得還會面對那個問題。
果然,紀煬跟知州坐上馬車到了通判家中。
只見年過半百的通判大人朗笑著讓他們坐下,隨后問的便是:“聽聞你明年年任期到了,可有打算。”
通判對紀煬的欣賞溢于言表,他跟知州私下說過,以紀煬的家世人品才干,就算回汴京也沒問題。
他們明年確實想把紀煬調到潞州,但又不知他家跟他怎麼打算的。
說白了便是。
他們想調紀煬到潞州城,換了其他員肯定欣喜若狂。
可這是伯爵公子紀煬,如果他跟家里和好,或者用些親朋人脈想回汴京,那自己等人不用白費功夫。
這會側廳里都是自己人,他們兩個也是想了解后面員任免問題。
紀煬拱手:“回通判大人,任期滿了之后,也聽憲司安排,自己倒沒什麼想法。”
憲司統歸這兩位管,也就是聽你們的,他沒意見。
知州跟紀煬更,直接道:“不回汴京?”
通判也看過來,只見紀煬搖頭:“還不是時候。”
“汴京雖好,外面雖苦,但還不是時候。”
紀煬有意示弱,便是好的意思。
以后這路上就是你幫我,我幫你,有真誠,但不多。
知州通判點頭,兩人顯然知曉紀煬在汴京的事,開口道:“也好,你如今也才十八,自有天地施展,在外面再歷練幾年,旁人也比不上你。”
紀煬既然會留在潞州,兩人自然對他更親近了,手底下有這樣的干吏,還愁沒有功績?
不管什麼事,紀煬都能折騰出花來。
現在的政務先不說,以后陸陸續續都回汴京,不出意外自然是朝中不可分的一派。
怎麼都是潞州出來的,場上都會以后照拂。
他們兩個為多年,這點還是懂的。
知州胡子,笑道:“你們扶江縣產糧,經濟都不錯,縣試一開,連文化都跟上,很是不錯。”
“也不怕提前跟你說,你這次考核必然能得個上上。”
“算著時間,到明年五月任期便滿了。”
等會。
明年五月?
按照平常的習慣,不是等到年底再說?
考核剛好滿年?
知州知道紀煬的意思,卻笑著徑直道:“回頭我跟通判大人上書給扶江縣請個新知縣過來,等接好扶江縣事務,約莫也要到五月六月了。到時候盡早便來潞州城任職,如何?”
如何?不如何?
凌縣尉差點喊出聲!
都怪他這張,之前說什麼萬一知縣大人五月就被調走?
現在來真的?
去年他跟著過來,知道知縣大人其實是伯爵嫡子。
今年過來,知道知縣大人要走已經板上釘釘不說,甚至五月就要走?!
凌縣尉的職業素養跟平安私底下扯他袖子,才讓凌縣尉面前鎮定。
紀煬對這個決定同樣驚訝。
通判見他表,笑道:“可以先想想去哪任職,不是太離譜的,基本都行。”
反正幾個地方都想要紀煬。
紀煬已經反應過來,起拱手:“那就謝過大人們抬了。”
“好說好說,早點讓你過來,給咱們潞州發揮才能。”
“是個道理。”
說到這,通判起請他們去偏廳吃飯,談笑間,紀煬明年的升遷已經定下。
不過就算特別想升遷的魏大人知道此事,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如果他能做到紀煬的地步,那升遷的肯定是他!
一場酒席主賓盡歡,紀煬沒喝太多酒,他明日上午還有考核要做。
倒是知州通判把酒言歡,看來最近路暢通。
等紀煬坐上馬車回客店,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凌縣尉,凌縣尉高大的漢子目幽幽。
“大人,您真的要走了?”
紀煬鼻梁,開口道:“總要走的,還有很多事要等我去做。”
若他只是個平常人,那做一輩子扶江縣知縣也是極好的。
但他份不同,不趁著對方還沒起勢搶得先機,總會有許多麻煩,甚至命難保。
馬車行駛,紀煬看著冬日的夜空,又道:“上次王伯過來,讓我知道,汴京還有很多人等著我保護。若我倒了,他們怎麼辦。”
平安,王伯,以及在伯爵府勤勤懇懇傳遞消息的線人,還有被打的鋪子莊戶。
他怎麼能貪圖扶江縣的就,從此躺在這個功勞簿上吃老本,而忘了遠的人。
花著那邊給的銀子,也該扛起責任。
再說,天下生民,幫扶哪邊不是幫,他只要在潞州一天,就會看著扶江縣百姓日子不好過的!
凌縣尉并不做聲,但再也沒有反對的心。
他們知縣大人,是能做很大很大的,幫到很多很多的人。
只是他自己開解自己一兩個月便好,不知扶江縣百姓聽說此事,又該如何想。
凌縣尉打了個冷戰,這,這會堵著知縣大人門口,不讓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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