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鸞幾乎失控一般重複著如何能抵的癡話,但十六卻從這種癲狂中品出了些意味,起了個不好的念頭,試探著問道:“你、你打算對那孩子做什麼?”
“做什麼?”鸞臉上浮了點笑,一派輕蔑,說道:“自然是要殺了孩子,救。”
“當時我發現自己也有了孕,所以下了決心,先假意答應會替好好照料這個孩子,但早打算等生產一畢,就將的孩子扼殺,來護住的神格,再將我的孩子抱給,當作的孩子,不至於傷心。”
“我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惜勾結真一教弟子,設計取得夜鳥族唯一未年夜鳥的妖丹,只因未年的夜鳥妖丹,能有延魂護魄的奇效。”
說到這裡,唐元眼中殺氣大盛,提起了劍,罕見地有些掩不住恨意,說道:“便是你害了阿青。”
“害?”鸞輕笑了下,“並不知道是我取了的妖丹,與其怪我,不如怪你們兩兄弟的齟齬和你的弱害了,你比我更加當得起仇人這個名號,何況我取了一樣東西,也答應要給無上的妖力,若能等到我神丹複位,到時便是要滅你全門,也並非不可能。”
唐元眼中溢出些戾氣,他多年修行,難有這樣波之時,顯然被鸞的話刺中心中。
十六護短,出聲維護師父,也用話朝鸞的要害刺去。
“你這樣算計,誰都能利用,可你如願了嗎,你最想護住的人,護住了嗎?”
鸞一下戾氣大盛,連上焰也搖曳起來,十六瞧不見,可李玄慈卻手在面前護著,鸞看著兩人相依的姿勢,仿如看到了多年前有人也這麼護著自己過。
聲音低了下來,在這孤曠的山中回著。
“我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唯獨算了一件事,那就是的心。”
“凰何等聰慧,悉人心,太子死後,大概早察覺到了我的手筆,卻一直按捺不發,裝作不知。”
“我們早約好了在一宮共住,剛發,我便喝下了最烈的催產藥,等孩兒誕下,便掙扎著去實施計劃,但看見的卻只有早已冷了的。”
“其實本還未發作,只是裝作要臨產,將我騙去催產後,就生生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取出孩子後,就立刻了結了自己,我到之後不過轉瞬,就親眼看著連軀都消散了,歸大地,不給我毫機會,我將那些無用的娘、接生婆、太醫全殺了,可也換不回的命。”
“我拚了命,也隻搜羅到了的一殘魂,我將那縷殘魂,用夜鳥妖丹強行鎖住,然後灌我自己的神格之中,用我的神丹養著,總算才沒有徹底消散。”
惜地用手著自己的神丹,仿佛母親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即便見過這麼多嗔癡怨仇,看見如此濃烈而偏執的,還是所有人都心裡一沉,這種結出的苦果,在場的人都或多或地嘗到了。
李玄慈的聲音,如突然湧的冷泉,將鸞沉浸在希冀裡的夢幻,潑了個涼。
“你留住殘魂又有什麼用,就算藏在神丹裡,用龍脈滋養,真正的也早就去了,不會為你停留。”
這話激怒了鸞,睜著流的一隻赤瞳,如潛在黑暗裡的蝙蝠,等著吸食他的。
“會留下,會為了我留下的,這一次,不會有丈夫,也不會有孩子,只有我們二人,永遠在一起。”鸞說得無比堅定。
“你十六年前都辦不到,如今也依然辦不到。”李玄慈繼續刺激著。
“十六年前我也留住了!”鸞泣一樣嘶吼道:“我那時就有了計劃,我手上的兩個孩子。你是凰的骨,與脈最為親近,用來做魂魄的容,再適合不過。而我和凰自年起就共神格,的殘魂一直養在我的神丹裡,若要補魂,自然是拿繼承了我神格的親生孩兒的魂魄去補,最為合適,兩者相互融,一人為容,一人為魂魄,就能魂合一,重新復活為一個真正的凰!”
聽到這裡,十六忽然覺得像蜈蚣爬上了脊背,的心臟怦怦跳著,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只能愣在那裡。
何衝則看了看十六,又看了看鸞,有些猶豫地問:“另一個孩子……在哪裡?”
鸞往十六那裡看了一眼,眸子裡有一閃而過的複雜,輕聲說道:“如果可以,我自然是要都牢牢攥在手裡。但我因強行剝離神丹養魂,力量盡散,自難保,只能假死,寄生於當時還在肚中的薛蠻蠻之,父母與皇室牽連深,托於,我便能知曉凰的孩子是否安好。”
“另一個……”語氣中慢慢爬了點極輕微的苦,可當再看向自己的神丹時,聲音又變得堅定起來,“我將給了鉤星,去份,托付給你們師父,他虧欠於鉤星,又以為那孩子是的兒,自然會好好護長大。”
十六在黑暗中到一甜熱衝上頭,明明瞧不見,卻覺得那抹咽不下去的有了,在眼前閃著。
“我原來想過很多次,自己的世究竟會是怎樣,但我做了那麼多極壞的打算,也沒料到原來還能更不堪。”
“我想過或許他們日子艱難,又或許他們偏心兒子,往好些想就是被拐子拐了、意外丟了,往差些想就是嫌我累贅,我想過若有一天能知曉,若是好些的,就當個親戚走,以後也點盞長明燈守一守,若是差些的,就當過路人,也省了供奉香油錢。”
“卻不想,原來父母竟然是天底下最最金尊玉貴的一雙人,卻把我當了來日終歸要宰的豬來養。”
心中不是不痛的,痛到快要說不出話了,只是心頭滴的,勉強支撐著講完這些話,哪怕臉白得和紙片一樣,但十六早習慣了,這些痛早就在時思親就嘗過千百遍,現在不過更痛些罷了,反正也是最後一回。
“這樣也好,結了這個念想,就再不會有癡心了,多謝你,謝你親手斬了我自小的執念。”
說到最後,十六的已不再抖,所有的搖也都吞了下去,
這次,換鸞安靜了下來,那始終陷在妄想裡的瘋狂,在這一刻終於停歇了半分,開口時,帶上了些凡俗之人的緒,雖不激烈,卻難斷絕。
說道:“你錯投了父母,是我對不住你。”
“但也只能對你不住了。”
這一句,就算是徹底斬斷這段母緣分了。
十六已不發抖了,只是平靜地接了這些話,然後開口道:“那便我死心個徹底吧,你打算如何宰了我,有我的魂魄,還不夠吧,若只要這兩個,你不必等到今日。”
“我猜猜,這龍脈是其一,你苦心搜羅來的那麼多活人是其二,我和李玄慈是其三,還有什麼我沒猜著的嗎?”十六說得十分平淡,仿佛談論的不是自己,又補了句,“哦,大概我倆這同命結,也有什麼講究在吧。”
鸞的聲音有些放下來,自是不會放手的,自己的骨死前能得個明白,大概就是能盡的最後的母緣分了。
“那兩隻鳥怪,是我與凰在萬妖之地撿來的崽,分別得過我倆一滴的點化,只聽從我們二人驅使。你和李玄慈,到底是全然不同的兩人,要魂合一,就必然要先神魂融、命運與共,所以我便引你去了封地,種下同命結,而其後樁樁件件,便是要你們一路上嘗遍世間生、老、病、死、怨憎會、別離、求不得種種辛苦,一一應驗,最後才能一同心,猶如一人。”
“至於另外兩點,你猜得也對,要將殘魂補全,還要匯活,就算有絕佳的人選,也還遠遠不夠,整個龍脈的靈氣來注魂,再以萬人魄來塑,才能有一搏之力。”
“所以我才等了那麼多年,等你們倆長大,種下同命結,等這一日,將龍脈炸開,將萬人吸盡,等我的阿凰歸來。”
說罷,鸞竟手進自己那顆赤瞳眼眶裡,生生將它剖了出來,瞬間流如瀑,在空中濺開詭譎花,然而這還不夠,將那顆眼球在掌中用力一,竟從裡面浮出兩滴珠,隨即那珠了泉心,汩汩鮮就像一匹匹極紅極烈的綢緞一樣落了下來,順著地勢蔓延,有如波浪起伏,瞬間了一片海。
海迅速吞噬了幾人,那浪仿佛能聽從鸞的意志一樣,瞬間纏上十六等人的腳腕,爬上四肢,立時便扼住了嚨,人彈不得。
李玄慈作極快,在詭異的海溢出時,便立刻拔劍相斬,然而無所不破的純,在此刻卻似乎失了效用,那浪不避反迎,瞬間就纏上了手腕,他還要護著十六,提了的腰,就要順著巖壁飛起。
然而那浪忽然平靜下來,接著,如同從地底生出無數枝蔓,一飛而起,朝幾人直刺過去,李玄慈抱著十六左右閃避,足尖飛快自一蔓上點過,可即便是他這樣平日裡踩著片柳葉都能飄然而立之人,每每到蔓之時,力度都像被憑空吞了一樣,竟半點借不了力。
這蔓斬不斷、逃不掉、踩不散,生生追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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