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父年輕的時候, 偶爾會因為只得一個兒而傷神,但他很快就認了命。且這些年來,兒很乖巧,相比起那些有兒子的, 他日子安寧和睦, 久而久之, 他也覺著兒沒什麼不好。
那很乖,別看才十三歲的年紀,家里家外打掃, 包括鋪子里幫忙,全都得心應手。本來一家子好好的,偏弄個外人進來, 想也知道會有很多麻煩。
他和周家來往不多,卻也聽兒抱怨過那一家子喜歡得寸進尺。這弄個孩子養著不要,這兩年家中寬裕,不怕多養一個人,可萬一這孩子弄進來傷害了,那就不能忍了。
與其到時候麻煩一大堆,還不如將這苗頭扼殺在萌芽之中,一開始就不接納外人。
“我拒絕了的,拒絕不了嘛。”楚云梨瞄了一眼那邊的周興旺:“總要給他爹幾份面子, 不能真的和周家撕破臉。”
魯父一想也是。
“反正不過繼,孩子弄過來, 發現苗頭不對, 即刻就將人給送回去。絕不能讓他欺負了。”
“爹放心,是我親生兒。在我這兒誰也越不過去。”楚云梨說完,看向周興旺:“你說呢?”
周興旺立刻表態:“侄子再親, 也不如我兒親。”
楚云梨滿意了,又回了鋪子里。
接下來半天,幾乎將存下的鹽都賣空了,醋也只剩下一個底兒,得在下一次趕集之前將這些貨補上。
回到家中,楚云梨去陪著住,周興旺看到媳婦沒有回房,以為是為白天的事生氣,也不敢去問。
翌日天剛亮,周興旺特意起了個大早,自己家人給魯家添堵,媳婦都生氣了,他得乖巧一點,打算先去開鋪子。
“小青,你多睡一會兒,我去開門。”
楚云梨已經準備起,忽然聽到外頭有人敲門,從窗戶的隙間,一眼就看到門口站著的周貴書。
周貴書今年十三,在村里干活能頂個大人用。個子高的,若不是臉上還有幾分稚氣,已經和年男子無異,此刻他滿臉討好的笑:“二叔,你起這麼早呢。”
周興旺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他后,問:“你自己來的?”
“是,爹娘讓我來幫您的忙。”周貴書撓了撓頭,一臉憨厚模樣:“讓我喚您做爹,可我這一時半會實在改不了口,二叔不要生我的氣才好……”
周興旺大驚失:“別改口,就這樣好的。”
改了才要糟!
周貴書也不是三歲孩子,見狀便明白魯家不愿意接納自己,他臉上頓時出了幾分失落來:“先干活吧。叔有吩咐,我一定照辦,讓我聽話來著。”
“那你回家去。”
這話是楚云梨說的,站在屋檐下:“過去那麼多年里,我們家從來都沒有請過人。你二叔和我爹還經常到外頭去找活干補家用,你過來幫忙,真的是多余的。”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見識不多。周貴書一時間有些下不來臺,但讓他就這麼走,他又不甘心。
還是那話,他已經不是三歲的孩子,知道這世上沒銀子寸步難行。這些年來,家中一直沒有放棄過繼孩子到魯家,但卻始終未能功。如今好不容易松了口,他負氣而去……大概要知道,只能和村里的其他窮苦人家的孩子一般娶妻生子,然后面朝黃土背朝天又干一輩子。
他忍下了難堪,將求助的目落在邊上的二叔上。
周興旺夾在中間,一時間只覺左右為難。將這孩子送回去,魯家倒是高興了,可回頭一定會被爹娘責備。
“跟我走吧,先去吃早飯。”
周興旺幫人做短工,一大早出門,都在外頭買。但其實買著吃并不劃算。
楚云梨似笑非笑:“活沒干呢,先吃了一頓飯。”
聽到這話,周興旺有些不滿:“到底是晚輩,還吃不得咱們家一頓飯?”
“你們先別走,咱們丑話說在前頭。”楚云梨抱臂認真問:“貴書,你到我家來,到底是來做客的,還是來跟我們學東西的?”
周貴書當然不承認自己是客,他還想徹底為魯家人,日后順理章接手魯家的鋪子呢,當即笑著道:“二嬸,我是來學東西的,有事請您盡管吩咐。”
“那好,既是做學徒,那做錯了我可就不客氣了哦!”楚云梨順手扯過門后的竹鞭子:“今天早上就算了,從明天開始,你得起來給我們家做早飯。”
周貴書一臉為難:“可我不會。”
家中有幾個人,還有半大的妹妹,家里的活從來都不到他。
“所以才讓你學嘛,若你什麼都會,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楚云梨擺了擺手:“他爹,你先帶他去吃飯,然后回來學著燒火。”
周興旺面一言難盡:“他是來學算賬,學做生意的。”
“我家不養閑人。”楚云梨瞪著他:“都得家里家外忙活,他是誰?既然來了,那就是咱們自家孩子,你可不能把人當客人養著。”
周興旺啞然,這麼一算,妻子的話有道理。
叔侄倆很快消失在門口,走了老遠之后,周貴書吐了吐舌頭:“二叔,二嬸好兇。”
周興旺笑了笑:“就是刀子,其實是個好的人。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他當初到魯家過日子,其實是沒得選。周家窮那樣,本沒有銀子給他們兄弟三個娶媳婦。過門之前,他也有個各種擔憂……村里不是沒有做上門婿的前例,遇上那不厚道的人家,真的是不拿人當人,純粹是拿來當牲口使喚。干活的時候不了你,有好東西一定落不到上門婿頭上。
來之前各種擔憂,來了后他發現魯家人真好。
兩人去了面攤子,周興旺如今手頭寬裕,加上侄子第一天來,剛才又被媳婦給夾槍帶棒兇了一頓,便主給兩人的面里加了葷。
面攤的都是鎮上的人擺的,做的就是客生意,收了銀子也特別舍得用料,叔侄二人吃得滿流油。周貴書到最后連湯都喝完了,著滾圓的肚子,真心覺得自己沒來錯。
飯吃完了,兩人回了家。
彼時,楚云梨讓去了鋪子里盯著,又將魯父送出了門。
魯父自覺是個閑人,便去了鎮上唯一的一家茶樓幫忙。茶樓不大,他的活兒沒個界限,反正什麼都做,其實累的。魯小青一直想讓父親回來歇著,但始終說不通。
楚云梨將這事放在了心上,洗漱過后,叔侄二人已經結伴回來,進門時不知道在說什麼,臉上都帶著笑。不過,再看到后,笑容都斂住了。
“過來做飯。你們吃了,我們還沒吃呢。”
周興旺急忙答應下來,扯了一把侄子。他到這里后,也學會了做飯,算是門路。
小半個時辰之后,已經烙好了餅。周興旺吩咐:“你去回來吃飯。”又在院子里尋了一圈,沒發現妻子的影:“順便看看你二嬸在哪,到街上去問一問。”
周貴書急忙答應下來,一路小跑,很快到了鋪子里。
不大喜歡這個堂弟,兩人是一年生的,但周家那邊只喜歡男娃,長輩們都不止一次的說過姑娘沒有用,還會私底下搶的東西給幾個弟弟。
小時候,背著長輩時,周貴書會明著搶的東西。告狀也沒有用,還會被訓斥一頓。
因此,聽說周家的堂弟要過來住,魯難免就想起來了小時候……反正在周家人眼中,是不配用好東西的。
這樣的形下,看見周貴書能高興才怪。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也不能因為小時候的事而不和堂弟說話。下心底的不自在:“有事?”
周貴書笑:“姐,回家吃飯,二叔烙的餅,好香呢。快回去趁熱吃。”
魯嗯了一聲,喊隔壁的人:“嬸娘,你幫我看著點。”
隔壁爽快的答應了一聲。周貴書見狀,急忙道:“我已經吃過了,你放心的去。這給我。”
魯半信半疑:“給你能行?你知道價?”
“不大知道。”周貴書頗有些不自在:“我問隔壁的嬸娘,反正早晚都要學嘛。”
魯被說服了,今早上的早飯已經很遲,真了,抬步就走。
楚云梨過來時,看到周貴書拿著撣子四掃啊掃,對路過的人特別熱,也甜。看到后,笑道:“二嬸,快回去吃飯。”
“你還習慣?”楚云梨隨口問。
“我看過別人做生意。”周貴書笑容滿面:“不怕二嬸笑話,我小時候跟人玩過家家,還賣過東西呢。做夢都想為東家。”
楚云梨頷首,上前去拿錢匣子,瞬間就發現了不對勁,手拉了一下,道:“銅板了。”
這里面一般是放了換一錢銀子的銅板,若是客人給的銀子多,要麼回家去取,要麼就讓客人先換了散錢來。這里面的銅板數目不對,了十多個。
周貴書面微變:“我都沒過匣子。來之前是守在這里,二嬸要不要問問?”
“不會拿!”楚云梨放下匣子:“你是準備在這跟我理論呢,還是回家去說?”
今天不趕集,可大街上人來人往。周貴書丟不起這個臉,稍微一遲疑,便從柜臺中出來,一路上低聲解釋:“我真沒有拿!”
一進魯家,楚云梨栓好了門,順手就扯了,放在門后的竹鞭子,揚聲問:“,你銅板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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