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這東西需要糧食來釀, 價錢可不便宜,賈家的鋪子備了些便宜的,除了嗜酒如命的酒鬼外,愿意花銀子買酒的都是些小管事。或是累了一段時間喝點打牙祭的。
“肯定是個虛熱鬧!”賈大林語氣篤定。
這可天還沒亮, 賈母倒也習慣了早起, 攏了下上衫:“管呢。真有本事, 對孩子也好。”囑咐道:“先前我沒跟你說,你和巧心之間鬧得這麼僵,其實是不合適的。我也知道, 經歷過哪些事后,再讓你們和好是為難你們二人。這樣,回頭你讓花兒姐弟幾個經常過去送點東西, 孩子不用要臉面,巧心也不會為難孩子,天長日久之后,堂姐弟幾個就能好……”
“不去!”在賈大林看來,守寡的人一般都過不好,他如今開著鋪子呢,要說兩家互相幫忙那是笑話,真來往起來,他一定是吃虧的那個。母親提出這些,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那孩子。
愿意照顧是的事,他自家孩子都看不過來, 可沒那閑心照顧別人。
“鋪子里的事忙忙, 花兒一天除了睡覺就沒有閑著的時候,沒空串門。”賈大林眼看母親臉不好,轉而說起了本來要和母親說的事:“三娘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年有人伺候, 這一次回來越來越懶,簡直不懂得心疼幾個孩子,還任得很,無論何時不想干了,或是有一點小事,直接甩手就走。去接你回來,在我看來,就是想懶。像今兒早上似的,你回來了,不去買菜就算了,連起都不起。好歹去鋪子里把桌椅放下來也好啊。”
賈母聽著兒子的抱怨,嘆口氣:“愿意拿出這麼多銀子來給你做生意,歸結底還是為了幾個孩子,也是念著你的。既如此,這些小事上你就別跟計較。老大,只要不窮,多干點活不要。”
賈大林不滿:“我同樣是為了這個家好。是不知道疼人!要我說,你就不該聽的話回來。”
賈母垂下眼眸:“吳家那邊確實過分,我這一次得抻一抻。至得讓他們把我當人看。”兒媳就算有些小私心,也不是無理取鬧胡發作,確實是吳家不干人事。若是被吳家這樣對待,兒子兒媳當面看到都沒反應,往后吳家只會變本加厲地欺負。
誰都說服不了誰,母子倆沒再說話,因為不遠有燭火,看得到人影綽綽,周圍都是買菜賣菜的人,不適合說話。
賈大林做生意不是一兩天,門路地來去,很快就買好了兩筐菜挑著,賈母也沒閑著,兩只手都不空。回去時,還跟兒子念叨:“這里的菜餅比吳家那邊要便宜。”
“沒什麼賺頭。”賈大林一開始對這生意的期很高,后來發現每天就賺個熱鬧,只比給人做工好一點。真細較起來,做生意得不心,幾個孩子也不得空,還那麼多的本錢著,不大劃算。
不過,鋪子都開起來了,若是關張,哪怕能找到接手的人,這一次也要賠本。他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咬牙撐下去。
賈母安道:“先干著,聽說你最近生意都越來越好。”
“我手藝不太好,來的人都是奔著吃飽飯。”賈大林忍不住抱怨:“吳叔的手藝不行。”
賈母:“……”能教你不錯了,非親非故的,人家都沒收銀子。
他挑著的菜很重,累得氣吁吁。
接下來一路,母子倆認真趕路,快到鋪子里那條街時,天已經亮了。
兩人路過其中一個鋪子時,看見了趙巧心正在開門,邊跟著兩個伙計模樣的人抬著個大甕,邊上還有個拉貨的板車。
賈大林白了那邊一眼,沒沒打算湊上去。只想著回頭打聽一下。賈母不同,平時忙碌得很,不空來探兒子,每次回來都來去匆匆,就更沒空去探趙巧心。
不是想看這個兒子一守寡就跟鬧,害得賈家面盡失的兒媳,而是想看小孫子。看到人后,頓時眼睛一亮:“巧心,你這麼早就出來了?”
想到方才聽到的傳言,賈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好奇問:“你真釀出了酒?”
說話間,已經拎著東西湊上前。
賈大林累得不輕,干脆將菜放下坐在扁擔上歇腳。
楚云梨看了二人一眼,沒有接話,而是進門將燭火點亮,指著其中一個大甕:“你們東家定的是這個,整個搬走,將你們帶來的甕給我放下就行。”
伙計作飛快,幾息間就將東西弄上馬車,跟楚云梨寒暄了兩句后離開了。
馬車走遠,楚云梨終于回頭看賈母:“酒樓忙,我這鋪子剛開張,不好太傲,他們說只這個時辰得出空,我只能早點起。”
賈母沒看見孩子,不贊同道:“你把孩子一個人放家里,出事了怎麼辦?你怎麼就知道看著孩子的人一點私心都沒有?萬一看你如今富裕了,把孩子抱著訛詐你要銀子,你給是不給?”
楚云梨開始關門,隨口道:“大娘不是那種人。”
“人心隔肚皮。”賈母憂心忡忡:“巧心,你別太大意。要不,我找個親戚來照看……”
楚云梨打斷:“你付工錢?”
賈母:“……親戚不會害你。”
“但你的親戚會管我。”楚云梨不打算給留臉面,面冷淡,語氣帶著點嘲諷:“我可沒興趣花銀子找個長輩在我頭上,如今我過得好,想怎樣就怎樣,沒人吩咐我做事,也沒人管我幾點起,更沒人管我銀子這麼花,料子怎麼做。送禮也是,想送多都行。”
之前趙巧心從村里嫁過來,賈母其實是看不起這個兒媳的,賈大海拿回來的銀子,落到趙巧心手中的本就沒多,哪怕只是買一顆糖,都要過問,然后念叨許久。
至于趙家派人來要東西……賈大海想著自己到底娶了人家姑娘,多都該送一點回去孝敬。賈母則不然,在看來,趙家能夠和自家結親,就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不應該要東西。弄到后來,小夫妻倆都是讓人帶東西回去。被發現那回是賈大海第一次走鏢,人不在家里,賈母發現小夫妻倆奉違后,罵了趙巧心兩天,不停冷嘲熱諷,兩天里只給其吃了一頓飯。
用賈母的話說,得讓趙巧心記住這個教訓,往后才不會拿家里的東西送人。
趙巧心本是想著等賈大海回來之后將這事跟他說,可等他真正回來,看到他累得疲憊不堪倒頭就睡,整個人瘦了一圈,加上事又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到底還是沒提。
賈母聽出來了兒媳話中的嘲諷,但有些事,不覺得自己有錯,皺著眉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度日不容易,我讓你小心些是為你好。還有,你別拿著家里的銀子送人,孩子還那麼小,往后要花費銀錢的地方多著,長大后還要娶妻生子。你那娘家貪得無厭,就是個無底,往里填多都看不到底,你心里要有算……”
說話間,楚云梨已經關上了門,此刻天還早,打算回去吃早飯,再將孩子帶過來。上好了鎖,就跟邊上沒有賈母這個人似的,抬步就走。
賈母看到這樣的態度,簡直氣得不行:“我是為了你好。”
“可別!”楚云梨冷笑道:“上一次你說這話,私底下卻將我和你大兒子湊做堆,就跟給畜生配種似的,也不問人愿不愿意。快收起你的好心,我可承不起。”
賈母面乍青乍白:“我那時候……”
“好在我運氣好,躲了過去。若不然,前頭才和賈大林做了夫妻,后腳陳三娘就回來了,他們夫妻想要團聚,我夾在中間了壞人。”楚云梨滿眼譏諷:“你那些自以為是的好,將人當做提線木偶似的擺弄,都是為了滿足你的私。你方便就行,顧不得其他。我如今不再是賈家婦,來拿我!”
一番話連珠炮似的,賈母想要反駁,話還沒出口,人已經揚長而去。
追了兩步,卻因為手頭拿著的東西太多,只得作罷。后賈大林又在喊:“娘,咱們得趕回去備菜!”
賈母回過頭,忍不住哭了出來。
賈大林并沒有出聲安,到了鋪子里放下擔子后,道:“趙巧心如今手頭有銀子,特別氣,定不會聽你的。往后你別管了,那樣刻薄機靈的人,孩子跟著絕不會被人欺負,你實不必閑心。”
其實,從一開始賈母就知道兒子不愿意照顧趙巧心,那天早上鉆進趙巧心的門都是被迫。又聽到他這麼說,沒好氣道:“那是你親侄子,是你弟弟唯一的脈,我如何能不管?你們兄弟倆小時候那麼好,如今他只剩下這一條,你本就該多看顧一二。”
賈大林不耐煩道:“我沒良心,自私自利不是個好人,這總行了吧?反正,我自己養親生孩子都費勁,實在不出力照顧其他人,你不要為難我。”
賈母:“……”
對著親娘這般態度,一句話都不肯聽。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落得更兇,天本就不夠亮,這一哭更是看不清眼前的路,走路便跌跌撞撞。
賈大林見了,惱怒道:“看著點腳下,打壞了東西還得買新的。還有,大早上的哭,晦不晦氣?你是嫌我生意太好是吧?”
賈母這是忍不住了才哭的,既是因為趙巧心的不聽話,也是擔憂小孫子的以后,還為了兒子的不理解。種種緒織,這才沒忍住。這麼難了還在惦記著幫兒子干活……不然,坐著哭就行了,也不會險些摔倒。聽到這話也惱了:“賈大林,老娘辛辛苦苦養你一場,不是為了讓你吼我的!”
“你辛苦?”賈大林古怪地說了這一句,冷笑了一聲,拿著東西進了后廚。
清晨的微中,賈母被兒子這古怪的一句話說得煞白了臉,整個人都在發抖。
一個人養活三孩子,不辛苦麼?
而長子這分明是反話,語氣里的嘲諷除非聾子才聽不出來。
這人呢,但凡做了虧心事,都會心虛。賈母一個人想要養活三個孩子,還要讓他們親生子,那就不可能。養家的大半銀子,都是男人給的。
人都有恥心,也不想和有婦之夫茍且,不想賺這種銀子,可命不由人啊!事做了,孩子養大了,放松之余,最怕別人在暗地里議論自己的這些事,可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親兒子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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