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養豬一般開春三月天撈豬仔,然后等到臘月殺年豬。

　這麼做一來春暖花開天氣晴暖避免年豬仔度過嚴冬的艱難，而且萬復蘇后能夠用來養豬的青飼料比方說豬草這些也生長起來，可以補充食省下一筆飼料錢。二來就是平常再節約的人家,過年也要割包餃子。年前豬能賣出價。

　陳霞也考慮過先建起廠，年前生產的渣漿直接賣給洪家的村民養豬這樣還能收回來一筆錢。可惜理想與現實之間總節。

　一是山芋收的季節也是加工的好時候,他們現在出手工剛好避開了冬天手工大量上市的旺季,算是頭道鮮，剛好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由于原材料富市場需求又旺盛，所以廠里工人就忙得沒停過，渣與漿的產量自然也高。洪家村里人養的豬本消耗不掉。再將渣漿賣到其他村,這山路難行，運輸又是個大問題。還不如自產自銷劃算。

　二是陳文斌急著生產水芹菜。他連著跑了江海不飯店酒樓推銷農產品，一不小心拿下的訂單有點兒多。尤其是水芹菜,甭看是大路貨,正因為常見所以吃的人尤其多,消耗量自然也大。廠還沒開工的時候，他就催著自己姐夫趕把種植水塘安排上，他立刻就放黑魚苗鯰魚螺螄和水芹菜。莊稼一枝花,全靠當家。沒有養豬場的料，水芹菜還怎麼長？他自己在陳家莊試驗過了,效果相當可。那水芹菜吃了水，真是嗖嗖往上長，得很。

　三是洪家的人也積極啊。鄭國強拿著農科院幫忙設計的養豬場圖紙跟大隊書記商量的時候，人家當場就拍板表示沒問題。一頓客餐過后,大隊會計都把村里專門幫人蓋房子的泥瓦工都喊來了，當場表示建材一到，立刻就能開工。甚至連蓋養豬場,挖魚塘的工錢都可以等第一茬芹菜賣了再結算。他們還找來了以前大隊養豬場的飼養員，表示還可以發揮余余熱。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鄭副長還能說什麼。

　四是專項資金不早點拿到手花掉，陳老板不放心。這也是鄭國強跑前跑后弄下來的優惠條件。現在生態農業時髦程度和素質教育不相上下，政府也有相關的扶持政策，表現為補和低息貸款。這都下半年了，要是不再快點兒手申請拿下，回頭等到開春，鬼知道明年政策會不會變。

　綜上種種，雖然秋天撈豬仔開始養豬場事業這事不合乎常理，但是陳老板還是手做了。而且拿到貸款的時候，就覺得真香，自己一直是個二百五，上說著要善用國家政策，其實連用都沒用，還善用呢。

　老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古人誠不欺我也。要是沒有鄭國強，這個生態養豬場哪里能辦的下來補。

　三小只同學都激得上蹦下跳。小豬豬，好多小豬豬，好可的小豬豬。長大了一定很香。

　嘖，這比塑料更泡沫的啊。倫家還是小寶寶，你們就惦記著吃倫家的了。

　鄭明明聽媽媽慨爸爸辛苦了，養豬場能辦起來他居功至偉。當兒的人卻顧不上夸獎爸爸，因為更關注另一件事：“是不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些優惠政策，而且就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爭取？”

　陳霞笑著點頭：“當然，老百姓上哪兒知道這些去。朝中有人好做可不僅僅是說人家有背景有靠山路走的順暢，而是人家曉得該怎麼走。”

　別說是現在了，就是放在十年后，很多人照樣無從知道國家政策。《新聞聯播》講不了這麼細，普通人除非迫不得已也絕對不會進政府大門，而且進去了人家也未必會給你好臉啊。甚至有的時候，政府的辦事人員自己都搞不清楚政策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著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當然，也有深了解政策，迫切希將政策推行下去的國家干部，但苦于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合適的群眾。

　就上輩子陳霞自己辦農村合作醫療保險的事吧，人家衛生局的職工就超級熱，不僅沒讓東奔西跑，直接刷刷刷就給辦理好了，還一個勁兒請幫忙多宣傳，號召周圍還沒醫保的趕過去辦，有優惠政策。

　因為他們也有業務指標，規定必須得完量。可是他們又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人辦新農合。畢竟他們也有其他工作，指他們天天下鄉進村也不現實。青壯年還都跑出去打工了。還有很多人覺自己一輩子都不進醫院，要醫保實在太虧。

　后來還是跟兒隨口叨叨到這事，明明就一邊忙著修改教案，一邊漫不經心地應答：“這事有什麼難的。不用跑村里，讓他們直接去鄉鎮衛生院跟產檢醫生打好關系。現在鄉鎮衛生院除了掛水跟檢之外也就是給孕婦建檔產檢了。其他人可以不進醫院，生小孩肯定要上醫院吧。新農合能報銷掉起碼一半的生育費。這算來算去，都是趕辦新農合劃算啊。”

　陳霞當時聽得目瞪口呆，覺兒不愧是大學老師，解決問題的思路都跟別人不一樣。

　別說，這招還真靈。起碼陳霞去拿辦下來的醫保卡時，將方法傳授給那個幫辦新農合的小伙子后，過了一個月人家打電話回訪服務質量滿意度時，還特地謝了，說他們超額完了任務。

　現在，還是初中生的鄭明明自然比不上長大后奇招百出，但還是積極想辦法結局問題。

　媽媽說的沒錯，國家在都要花錢的況下還口挪肚攢地分配出這部分資金用于農村建設，就應該好好利用這部分資源。否則錢就被白糟蹋啦。

　鄭明明想了半天，試探著問媽媽：“能不能讓供銷社幫忙宣傳啊。像農村養豬養養鴨這些，不了去供銷社糧站還有農科站這些地方。如果在那里進行宣傳，說不定有人看到了去嘗試申請就能獲得批準呢。”

　陳霞也說不上來此事到底是否可行。畢竟供銷社職工是否清楚地方政府政策也說不清楚。但總歸應該試試啊。做了未必功，不做的話，天上可永遠都不會掉餡餅。

　痛快地點頭：“行，這事給安排上。能促一件是一件唄。”

　鄭明明眉開眼笑，還在積極地強調：“如果功了就該好好宣傳，供銷社是基層人民的福利社，能夠為大家辦實事辦大事，供銷社是人民的心人。”

　鄭國強兒的話給逗笑了。這話放在二三十年前說還蠻正常。現在都進二十一世紀了，就怎麼聽怎麼充滿了年代。

　陳大爹卻肯定外孫兒的策略：“很好啊，能給老百姓辦實事的才是老百姓真正需要的，就是好。”

　姜杰恍然大悟，難怪鄭明明關注點與眾不同呢。原來他們家平常討論的事就是這些，好聽點兒做時刻充滿了主人翁神，難聽點講就是超級不接地氣，怪怪的，跟上臺演講一樣。

　可是他們的態度是如此坦，又他忍不住想起天天教育自己這幫子孫要珍惜好時將來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的爺爺。二老可是因為姑姑去國留學就在當地定居的事耿耿于懷到今天。

　其實整個大院里，有幾家的小孩不是在國外生活發展呢。

　嗐，沒想到他在這里倒是上了爺爺的知音了。

　飼養員推著豬食過來喂豬，順口接話：“可不是嚒，哪個要那些花里胡哨的頭。牛皮吹上天有什麼用，正經辦實事才是真的。”

　他瞧見初中生好奇地頭看豬食，笑著主解釋，“給小豬吃的，這可是畜牧站給配的比例，小豬漿255，渣38，玉米18，麩皮10，花生餅或者豆餅就是榨油剩下的渣渣4，再就是骨和食鹽各占05。”

　姜杰趕回頭，訕訕地解釋：“我就是隨便看看。”

　說實在的，養豬場的味道真不好聞，就是小豬吃喝完了也要拉撒。可是鄭明明他們沒有離開的意思，搞得他也不好意思主說要離開。

　陳大爹夸獎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飼養員：“你好哦，看著就朗。”

　飼養員一邊添豬食一邊笑：“嚇，不能比了，跟以前早就不能比咯。照三十年，我們大隊自己建養豬場的時候，一百二十間豬舍全是我們自己上山砍樹打石頭下河挖沙蓋起來的。那個時候真是猛。像這個運料車就是那時候我們從廢鐵堆里找原料，在公社修造站給拼出來的。可惜攪拌機、青飼料切碎機還有打漿機都銹沒了，不然那還能拿出來用。”

　姜杰忍不住驚嘆：“你們自己造出來的？”

　飼養員哈哈大笑：“那當然了。那時候買東西可不比現在方便。再說也沒錢啊。連煮飼料的柴火都不夠。我們沒辦法，開始用中曲發酵飼料喂豬，給豬吃發酵過的干草喝涼水。那一年冬天我就沒離開過豬圈，連大隊吃年夜飯都是人給我端過來的。我們五個飼養員天天提心吊膽，就怕豬會拉稀拉死了。”

　姜杰下意識地追問：“后來呢，后來豬怎麼樣了？”

　“很好啊。”飼養員樂呵呵的，“一個個長得好的很，那年我們大隊還到了縣里的表揚，說我們養豬積工作做得好。我們還坐著拖拉機去縣里表彰呢。那是我頭回進縣城。哎呀呀，看到三層高的樓房，我眼睛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還有這麼高的樓啊。”

　他說的事也沒多稀奇，但架不住他眉眼睛鼻子都是戲，簡單的一件事他描述得妙趣橫生，引得姜杰時不時就發出一聲“喔”的驚呼，十十的劉姥姥進大觀園。

　一直到飼養員添加完了豬飼料，頭回進養豬場的初中生還意猶未盡。

　鄭明明等人都同這孩子了。稀奇的昂貴的東西老百姓見不著不稀奇，可如此普遍存在的事他都不了解，那就不接地氣的。

　陳霞還有下面的工作要檢查，便叮囑飼養員一定要注意現在早晚溫差大的問題，必須得做好養豬場的夜間保溫工作。

　老豬倌拍口下保證書：“放心嘞，老板。我多年都做夢能把我們大隊的養豬場再建起來。現在蓋的比以前還大，我能不好好養。”

　鄭國強開玩笑道：“那我現在就下訂單了啊，到明年三月份豬能出欄不？我姑娘過生日要訂一頭豬的。還有后面我阿爹我老婆我們家過生日辦宴席可都在你這邊訂豬啊。”

　豬倌哈哈大笑：“那我們歡迎還來不及，不怕豬賣不出去了。”

　陳敏佳語氣激：“怎麼會賣不出去呢，我們這個可是土豬了，呼吸的都是大自然的新鮮空氣。”

　鄭明明覺表姐好夸張，這地球上的生不呼吸空氣還能呼吸什麼？

　沒想到姜杰居然也生生地了句話：“對，這里養出來的豬跟別不一樣。我，我也訂生豬，那個，我現在就付訂金。”

　說著他居然從口袋里掏出錢包，直接出兩張紅鈔票。想了想，一頭豬好像得有幾百斤重吧，于是他又出了三張鈔票。

　乖乖，這訂金嗎？同學，你這是想把養了兩個月的小豬直接抱走的節奏吧。

　姜杰見所有人都目灼灼地盯著他，不由自主地別扭起來，支支吾吾地強調：“我，我爺爺明年也過大壽。”

　哎呦喂，真是乖孫子，爺爺大壽居然送頭豬。果然有創意。

　大家全他的孝心，誰都沒攔著這娃。

　他們能有什麼壞心眼呢？他們只是想讓初中生憑借這份別一格的禮大出風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