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聽到岳父到了金都的消息,當天晚上就回來了。
回來后聽岳父病了,便先行去看了。
翁父看見婿,原本就因生病而蒼白的臉,頓時黑沉了下去。
“小婿見過岳父。”謝玦朝著岳父一禮。
翁父冷哼了一聲,連眼風都不給他一個,沉聲道“我不起你這一禮。”
養子不敢瞞自己,關于兒的事,他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在知道婿的份后,便說過了婚事作罷,各自安好。
可偏偏婿卻不肯,還應允過要照顧好兒,可孩子都差些沒了,這做照顧好了?!
原本路途之上已經消了些氣,可一看到人,這氣又涌上來了。
柳大娘子勸道“你還病著,與阿決置什麼氣。”
這段時日下來見婿回得勤,柳大娘子的不喜也了許多。
而且是兒以后和婿過的,不能鬧得太紅臉。
翁父沉著臉看了眼婿。
都怪他自己,當初沒考慮清楚就說了這謝玦是與兒定親的男子,后來為了騙過知府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想到這,忽然覺得又不能全怪婿,終還是嘆了一生氣“我累了,等我休息好了,再與你說。”
柳大娘子看向婿“你莫要久待,把病氣過個阿嫵就不好了,趕回去吧。”
幾句話后,謝玦也一揖,然后退出了屋子。
謝玦從西廂出來,便回了屋子。
翁璟嫵見他回來,倒也沒有太過驚訝,畢竟他前幾日才從府中離去。
但琢磨著該怎麼讓謝玦注意起那武晰。
只見過武晰一回,忽然提起似乎也不大好。
或許可以趁著他下一回到侯府,也就是孩子百日宴的時候,給他下個絆子。
有了想法,翁璟嫵已經開始想著怎麼使絆子了。
琢磨間,那謝玦已經闔上了房門,道“岳父染了風寒,可尋了大夫來瞧?”
“尋了,大夫說養幾日,保暖得當便可。”
知道阿爹要來,還準備了好些厚實的服,剛剛送了過去。
謝玦把大氅下,放置在了一旁,凈了手后,朝妻子走了過去,坐在了的旁,緩緩把手放在了隆起的腹上。
“今日早間孩子過了,現在很安靜,像是睡了。”
翁璟嫵想給腹中孩子最好的,包括父親的疼。
所以有意在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讓謝玦多與這塊親近,等他真的做父親后也不至于那麼的冷淡。
謝玦點了點頭,他抬頭問“太醫說什麼時候臨盆?”
翁璟嫵想了想“約莫二月下旬,相差個幾日也是正常的。”
謝玦收起了手,斂眉思索,似乎在想月底能否調出時間來。
翁璟嫵見他認真思索下回回府的模樣,心緒很是平靜,沒有期待也沒有什麼可失的。
這一輩子想謝玦在力所能及中在府中等著孩子降生,不是因為對他又有了什麼希,而是不想讓將來的孩子對他這個父親失。
謝玦可以看到眼底之下平靜無波,好似對他能不能回來沒有什麼期待。
與在云縣時,眼里總是期待他回來,是截然不同的。
心頭有些許的空落落,但還是坦然地與說“除卻圣意外,我是能在府中的。”
翁璟嫵點了頭,只要不是他明明可以回來卻沒有回來的,圣意難為是可以理解的。
謝玦換了服后,與妻子一同去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見孫子回得勤了,又開始念他軍務要,但心里頭卻是比誰都高興。
“既然都已經確定是個男孩子,那名字也該定下了。”老太太瞅著孫媳的肚子,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自從知道這頭胎是男丁,大房后繼有人后,怎麼看兒媳都覺得順眼了。就是在那柳大娘子那里過的氣好似也無足輕重了。
老太太態度就好似沒有過齟齬一樣。
這老太太也沒幾年活頭了,翁璟嫵陪做做戲也無所謂。
高興過后,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玦哥兒父親在時,就提過若是以后玦哥兒婚生了孩子,這頭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孩,名字都需得帶個瀾。”
說到這,老太太神幽幽“瀾字波瀾壯闊,可玦哥兒與你父親都有太多波瀾了,這字好也不好,我到希這孩子能無波無瀾,所以取名無瀾,如何?”
老太太看向孫子和孫媳。
雖然與老太太是明面上的和氣,但不得不承認,這名字也是翁璟嫵想要的。
這孩子保下不易,也希他以后無波無瀾,一帆風順。
翁璟嫵沒有意見,謝玦自然也沒意見。
孩子的名也就算是敲定下了。
離去前,老太太讓陳婆子把準備好的補品與珍寶一同送到褚玉苑給翁父,倒是等他這風寒過去了,便再親自去道謝。
雖然怨那翁父隨意把孫兒的婚事定了,但到底是孫兒的救命恩人,決然是不能虧待的。
翁璟嫵沒有幫自己的阿爹拒絕。
這是送給阿爹的,自然由阿爹親自來做決定。
回到褚玉苑,東西也就讓人送去了西苑。
不過片刻,陳婆子為難地把東西又全部搬了出來,如實放到了門外,說道“老夫人說了,送出去的禮,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陳婆子以前對這翁氏夫妻沒有什麼看法,但當見了后,才知道柳大娘子的厲害,知道這翁知縣的說一不二。
夫妻二人都不是糊涂的人。
夫妻二人只一個兒,也沒有追生兒子,更沒有在外頭養什麼外室,可見是真的把翁娘子當做掌上明珠,若是當初知曉救回來的男子是侯爺,未必會肯把兒高嫁。
太過高嫁,心里跟明鏡似的人都知道高門的日子不好過。
柳大娘子從屋走出,只看到放在廊下的一對禮品,抬頭往主屋去。
與兒對上目,也是無奈。
翁璟嫵與旁的謝玦說“若不然讓人把那些東西送回給祖母吧?”
謝玦思索了幾息,走下廊階,從抄手回廊走去了西廂。
翁璟嫵只見謝玦與母親說了幾句話,然后阿娘皺了皺眉頭。
在阿娘與屋子里頭的阿爹說了幾句話后,便吩咐下人把東西都搬到屋里邊去。
等謝玦回來了,翁璟嫵才好奇的問他“夫君與我阿娘說了什麼,才肯讓他們收下那些東西?”
謝玦扶著回屋,淡淡的道“我只說那都是他們應得的,祖母好面子,他們若是不收下,恐怕我祖母會不喜,往后若是被人脊梁骨了,恐怕又該難為你了。”
翁璟嫵腳步一頓,詫異的看向他“夫君真的這麼說的?”
謝玦點頭“這是實話。”
翁璟嫵……
這般兌自己的親祖母,還是親孫子嗎?
希老太太別聽到這些話,不然又該被自己的親孫子氣得睡不著覺了。
因翁父染上了風寒,柳大娘子要照顧。再者翁鳴雋趕了這麼些天路也累了,所以并未設接風宴,只吩咐做好了晚膳各送到他們的房中。
晚間,謝玦著笨重的妻子。
忽然覺得這懷孩子一點也不輕松。
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大得有些嚇人。
這麼弱的一個子,怎麼得了這麼大的肚子,這脊椎骨能得了?
見妻子從梳妝臺站起,他闔上了書卷,走上前攙扶住。
把人扶到了床上,謝玦去把桌面上的燭火熄了,只留月屏外的一盞昏黃的小燈。
屋頓時暗了許多,著淡淡的溫暖靜謐。
謝玦隔著屏風看了眼緩緩躺下的妻子,心思略為復雜。
謝玦自回得勤快后,睡在側,偶爾會做一些夢。
夢境總是斷斷續續的,訊息卻是不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唯有與同床共枕時,這些夢境才會漸漸頻繁。
夢中,他每回回來,好似都沒怎麼笑過,就是笑也很是勉強。
夢中,越發不想他回來。
在到了金都后的第二年開春,他讓人送回云縣小住了一段時日。
待秋季涼爽,也會讓岳母到金都小住一段時日。
那時,好似心才會闊達一些。
有時候,謝玦也不免懷疑,這侯府對來說,難道就真的這麼像牢籠嗎?
他當初執意帶回來,是否錯了?
或許是真的做錯了,可現在斷然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經此斷斷續續的預知夢境,謝玦也明白了許多的事,明白了不說出來,不代表著不需要。
也明白了便是不說出口,不代表不委屈。
現在會說了,也好。
他或許也該改變。
收斂了心思,謝玦繞過屏風,把上的披風下掛到了架子上。
翁璟嫵一如既往的背對著床榻之外,謝玦躺下之后便挨了過來,他散發出來的暖意漸漸熨熱了的整個后背。
也不知是從那日開始,原本睡前會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到現在已然沒有間隔了。
開始的時候有些不自在,但現在也逐漸適應了。
緩緩睡后,頭不自覺地往旁的肩膀靠去。
謝玦低頭看了一眼,隨之陷了睡夢之中。
多日未夢,今日又了夢。
夢中,他剛營第一個月回府,忽聞妻子在他了軍中后便小產了,他聽了來龍去脈后,站在屋外久久未進屋中。
天已暗,直到明月端了水過來,他才推開門進了屋中。
進了屋中,他便看到妻子好似沒有聽到半點聲音,失神憔悴地坐在梳妝臺前,眼里蓄了淚,把手放在腹上。
“阿嫵。”他喚了一聲。
梳妝臺前的妻子聞聲,緩緩轉頭往他來,在瞧見他的時候,那雙曾經靈秀的眼中已然沒了亮,猶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的生氣。
什麼都沒有說,起了,然后上了床,把被衾蓋上,把他隔絕在外。
他沉默了半晌,轉去梳洗,然后回了屋中,躺在了榻上,與說“往后還會有孩子的。”
一句話卻是讓里頭的人繃,低聲啜泣。
他第二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幾乎從未說過安人的話,說出來恐怕也是傷人的話。
兩個人幾乎都沒睡,大半宿過去了,才睡了過去。
等似乎睡了過去,他才把被衾蓋上,從屋中出來。
站在院中的枇杷樹下,面如水,眸猶如濃得化不開的墨一樣深沉。
下半夜霧濃,水深重,不知站了多久,謝玦的服與黑發都已然微微潤,就是黑睫上也是淡淡的水。
天將明,下人也快起來了。
院中的謝玦沉沉嘆了一聲,從院中離去后,面上已然又是平日那個讓人看不出半點緒波,冷冰冰且不好惹的永寧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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