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春雨

“東家？”方才溫印同陸江月說話,彭鼎并未上前，但眼下見對方離開，事關這一趟殿下安危,彭鼎還是開口問了聲。

彭鼎并不認識陸江月，而眼下,也應當沒有陸江月了。

溫印輕聲道,“沒事，早前認識的人,沒關系。”

陸江月并不知曉同李裕在一，以為是趁著定州早前那場大火私下逃到蒼月的。人總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走吧。”溫印淡聲。

“是。”彭鼎應聲。

溫印同彭鼎一道往馬車折回，順子剛好迎了上來，“東家，安管事來了。”

原本就是在朔城碼頭這等安心一道,順子說完,溫印順著順子目看去，是見安心同肖媛在一說著話。

安心余看到,便停了下來,同肖媛招呼了一聲,便朝溫印迎面快步小跑而來,“東家。”

彭鼎沒見過安心,但能聽出語氣中都是親厚。

彭鼎看了安心一眼，正好有旁的侍衛上前尋他,彭鼎退到一側。

安心目也從彭鼎上挪開,早前沒在婁家見過這個侍衛,而且覺得這個侍衛的眼神同府中的侍衛不一樣。

彭鼎離開,安心的注意力也都放回溫印上,“東家來蒼月了，怎麼都不提前說一聲，我好來接東家？”

溫印笑道，“我來蒼月也是臨時，知道你有事在忙，就不折騰了。蒼月這邊的事多，你原本就在幾頭跑，折騰一圈犯不上。再說還有肖媛在，肖媛來理就好了。”

算一算時間，真的有一年未見了。

安心輕聲道，“東家，這一年還好嗎？”

安心關心。

“好，晚些時候再找時間同你細說。”溫印說完，安心頷首。

“蒼月這邊的生意怎麼樣？”溫印雖然在沿路見過兩三個管事，但大抵都是掩人耳目，問得多，但心思不在這。

而且點代替不了面，蒼月這邊生意的全局，安心這最清楚。

“邊走邊說。”溫印同安心并肩往馬車去。

“蒼月這的生意大都在預期中，就是長風國中局勢不穩，或多或蒼月這的生意都會印象，一是蒼月國中的商人會有顧慮，想同婁家做生意的不，但又怕長風這持續，婁家這的商路有問題。尤其是婁家同永安侯府，還有廢太子有關，多多，旁人對婁家的顧忌都要多些，只能不斷同旁人解釋，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慢慢的總會看到誠意。”

安心耐道，“其次，確實長風國中局勢不好，好些商家早前只在長風境做生意，眼下也往蒼月來了，著急打通商路，把貨出手，價格得很低，基本一單生意做一就換一，所以蒼月國中對長風來的商旅眼下都帶了芥，雖然這樣的生意不算多，但低價清掃一就走，旁人日后的利潤就跟著打穿了，惡循環，所以，對長風商人也不大友善……”

安心說著話，溫印莫名想到早前岑清同說過的那番話。

“東家？”安心見出神，喚道第三聲上，溫印才回過神來，“哦，你繼續，剛才想到旁的事去了。”

安心繼續道，“不過這兩條都算雙刃劍，影響有好有壞，好得是早前東家親自來過蒼月一趟，在朝郡時候，還贈過一匹藥材，朝郡這的員和商戶大多對婁家友善，婁家的信譽也是在朝郡做出去的，還是有人愿意相信。”

溫印頷首，“非常時候，不用強求，保持這個時候能不斷聯系就好，讓旁人看到誠意，知道婁家是想做持久生意就行，我們自己也要挑對家。”

“我明白，東家放心。”安心說完，也正好行至車隊跟前。

蒼月朔城同長風濱城只有半日的腳程，路上花不了多長時間，大都繁瑣手續都在通關文牒上。但長久以來，朔城同濱城之間的往來已經輕車路，甚至快過長風國中某些城池之間的出，所以不需要準備太多途中的資。

“晚些時候，回定州路上再細說。”溫印是遠遠見到李裕抱了丁卯折回。

安心應好。

朔城碼頭很大，占地寬曠，分為東西兩碼頭。溫印方才在東側碼頭，李裕則帶了丁卯去西側碼頭，眼下正好都回了車隊前。

“長空叔叔~”丁卯笑嘻嘻喚他，很快，又改口，“爹！”

溫印笑了笑。

李裕也正好朝溫印側看來，看到安心的時候，李裕整個人僵住。

安，安潤……

安心也微楞。

溫印溫聲道，“安心，是安潤的妹妹。”

——我有個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小時候鬧荒，父母沒了，姐姐帶著我們兩個拖油瓶到了安置，自己卻病倒再沒醒來。妹妹要姐姐，我也想，最后就扮作他的模樣，安潤是我姐姐的名字。

安潤是有個妹妹安心……

李裕忽然明白為什麼覺得眼前的人像安潤了。

安心福了福，“木公子。”

李裕頷首，眸間有歉意，也有疚在。

安心則看向溫印，“東家先同木公子說話，我去待下朔城碼頭這邊貨的事。”

“好。”

李裕目一直看向安心，直至安心往碼頭去。

他想起安潤的死。

定州城門下，魯一直那幾箭是向他的，是安潤替他擋了箭。如果沒有安潤，死在定州的人是他……

李裕眸間微潤。

“福旺，帶小豆芽先馬車。”溫印吩咐了聲，福旺應聲，而后手去牽丁卯，“小公子，”

丁卯聽話手，跟著福旺一道先去了馬車上等候。

“沒事吧？”溫印看向李裕，兩人之間再悉不過，李裕的緒變化都在眼睛里。

李裕不置可否，只沉聲道，“和安潤好像，我剛才……我剛才還以為是安潤還活著，就是……”

溫印看他。

他低眸，緩緩斂了眸間緒，“就是想起安潤了。”

溫印沒有出聲。

李裕才抬眸，“一直在蒼月？”

溫印點頭，“嗯，之前我來蒼月的時候，安心就跟著我一道，后來也一直是在照看蒼月的生意。安潤出事之后，同我說想來蒼月，從那個時候到現在，有一年時間了。”

李裕也沒說話了。

隔了良久，李裕才道，“我知道，安潤同我說起過，他有個姐姐，還有個妹妹，一直相依為命。因為妹妹要姐姐，所以他一直扮作安潤的模樣。安心肯定很依賴安潤，我讓……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親人……”

李裕又道，“我也讓你失……”

溫印手過他額間的青，方才被江風吹，“我哥哥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清楚他要做什麼……”

李裕噤聲。

溫印溫聲道，“你也一樣。”

李裕輕嗯一聲。

……

遠，安心在碼頭遠遠回。

李裕……

江風拂面，四月了，還帶了些許寒意。

***

溫印同李裕上了馬車，丁卯在同下下一玩。

這一路從當初的破廟到蒼月朝郡，又從朝郡回到朔城，丁卯同下下早就路了，溫印和李裕不在的時候，丁卯能同下下一道玩很久。

“出發吧。”溫印吩咐了聲，而后放下簾櫳。

馬車緩緩駛離了朔城碼頭，再前方就是長風，這一段旅程仿佛也要告一段落。

今日起得早，丁卯同下下玩了一會兒便困了，躺在溫印懷中打盹，下下也蜷在溫印腳下，靠著。

溫印同李裕心中都各自想著事，溫印將頭靠在李裕肩頭，李裕手攬著，這一路兩人都默契得沒怎麼說話……

等到濱城，果真遲了些，業已夜。

丁卯還沒醒，是晨間醒得太早，白日里看到朔城碼頭又太興了，到這時候應當連軸轉了。

濱城里有婁家的產業在，有安全的苑落可以落腳。

福旺抱著丁卯下了馬車，輕手輕腳，怕吵醒他。

這一路去蒼月都是福旺在照顧丁卯，耐，細致，丁卯也不嫌棄福旺憨憨的，福旺也很喜歡小公子，尤其喜歡聽小公子說話。

等到屋中，福旺放下丁卯，丁卯翻了個，也沒醒。

“我看著他，你去歇著吧。”李裕輕聲。

福旺憨厚應好。

舟車勞頓，溫印先回了屋中沐浴。

李裕同丁卯在一，也看了睡著的丁卯好些時候，想起今日在朔城碼頭時，丁卯激興的模樣，上都是小孩子特有的活潑與朝氣，也帶了對未來的憧憬。

其實有時候小孩子不需要那麼懂事，這是唯一一段不需要懂事的年紀。

他希丁卯開心。

去定州也好，呆在外祖母邊，由外祖母照看和教導，是最好的選擇……

想起早前記憶中的丁卯，李裕心中仿佛還有刺在。

眼下的丁卯，不會像早前。

他握住他的小手，放在邊輕輕吻了吻。

三叔希你平安，健康，快樂得長大……

***

等李裕推門回到屋中，溫印剛好從耳房出來。

沐浴完，頭發也差不多干，四月是暖春了，夜里的裳沒穿太多，發的水滴順著鎖骨下，他微怔，稍許斂了目。

“丁卯沒醒吧？”溫印問起。

他輕嗯一聲。

溫印再想繼續問他的時候，他手抱起，聲音略帶低沉，“阿茵……”

其實兩人心中都知曉，早前從朔城回濱城的一路都沒有開口破，但眼下已經回長風了，總要問起，也無可避免。

溫印手攬住他后頸，“什麼時候走？”

他仰首看他，“我同你一道去繁城，我在那里同宋時遇匯合……”

繁城，溫□□中清楚，濱城到繁城只有三四日路程。

那就是，還有三四日就要分開了……

溫印低眉看他，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許是才從耳房出來，又許是眸間氤氳，羽睫上沾染了霧氣，說不出的溫婉，細膩，也人心魄……

“那快了……”輕聲。

李裕看著，低聲道，“阿茵，這場仗如果順利，會在臘月前后結束，再等安穩一段時日，見面要明年三月了。”

眼下四月，明年三月就是，將近一年……

才見他不到一個月，要分開一年，還可能是更久。

早前沒想過這條，忽然聽到，一時眸間有些錯愕。

但很快，溫印又斂了眸間錯愕，重新換了笑，“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別擔心我。”

李裕看，“阿茵……”

溫印繼續道，“你也要照顧好你自己，別讓我擔心……我會擔心……”

他繼續看著，良久，才沉聲應了個“好”字。

雙臂攬上他頸后，俯親他。

他亦抱，兩人在屏風后相擁而吻……

四月的濱城，一場春雨。

雨滴輕拍在窗沿，時緩時急。

屋頂上攢著的積水順著屋檐匯聚，在地面上敲出層層漣漪。

屋中，他扣掌心。

耳畔的雨聲里，也有溫，也有執意，反復宣誓著那聲，“阿茵，我你……”

也攬他，輕輕嘆息，“阿裕。”

他眸間微，低沉的嗓音道，“再喚一聲。”

“阿裕……”

他攬，輕顰。

窗外雨聲漸濃，池中的水有漲有落。

晨曦里，一夜春雨，落蕊滿地，枝頭又添了新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