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非渾然不覺地轉著自己的手機，瞥了那視頻一眼，眼里生趣：“四塊錢一杯的檸檬水，你沿著我們這巷子來回走一圈都能撿到二十塊的紙鈔，你多走幾圈就能買五杯了。”

　好，很好。

　他不哄。

　“四十五的男人買四塊錢的檸檬水”他把手機揣回兜里，認真地看著于真意，幽幽出聲，“你說這到底是摳，還是廢啊？”

　于真意打心眼里贊同他這句話，笑容差點就要綻開，強著笑意，還是裝作生氣的樣子。

　哪知陳覺非說完這句之后就不準備再開口了，兩人僵持在家門口，最后是陳覺非一言不發地輸碼，開門，進家。

　一整套作行云流水，不帶半點猶豫。

　沒了？這就沒了？

　他再多說一句就會笑的哎！

　不必多說，絕！

　天氣預報說明天要下雨，于真意在書包里備好了兩把傘，看著那兩把傘，最后賭氣似的，把另一把拿出來。

　哼，才不給他帶呢。

　祈禱他沒有看天氣預報，不知道明天要下雨。

　淋死他算了！

　這個念頭持續不過五分鐘，又被自己駁斥。

　平心而論，今天下午的種種行為的確是在無理取鬧，陳覺非又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況且陳覺非這個人也不是專屬于的，怎麼能這麼霸道地命令他呢？又怎麼能沖無辜的他發脾氣，且這位被發脾氣的對象對于的怒點毫無了解。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待在原地等陳覺非來哄。

　算了。

　于真意嘆了口氣，既然是自己做錯了的話，那就給陳覺非道個歉吧。

　悄悄打開臺的門，鬼鬼祟祟地往外探頭看了一眼，臺上沒人，于真意往外走了幾步，長脖子看去，陳覺非房間里的燈關著，黑黢黢一片。

　好啊，自己在為這件事糾結，為這件事翻來覆去，他倒好，這才幾點啊，暑假里天天日夜顛倒的人這就睡了？他對于他們兩人之間游走在破碎邊緣的友誼毫無半點反應和想要挽回的舉措嗎？

　于真意重重地關上門，靜奇響無比。

　好你個陳覺非！

　明天淋死你！

　第二天天蒙蒙亮，于真意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下著黛青的黑眼圈。

　“啊啊啊——”頹敗地倒回床上，今天好丑啊，整個人神氣也不足，待會兒要是遇見陳覺非一定會被他的氣勢下去的。

　早點走！

　于真意麻利地起換好服，餐桌上的早餐都沒有拿，背著包就往外走。

　門一開，看見陳覺非站在門口，修長拔的子倚靠著墻，冬季校服的領子被他拉到了最高，習慣地遮住鼻子，只出高的鼻梁和漂亮的眉眼。雨珠落在他的肩頭，又凝聚大大的雨珠往下淌。

　他就這樣沒有預料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聽見開門的靜，陳覺非原本懶散的子站直了，他反手從包里拿出傘，另一只手拿著紫米飯團和牛，還有兩個金燦燦的玉米餅，早餐在這寒冷的冬季好像還冒著熱氣。

　“真真。”他刻意放低聲線，帶著蠱，“今天會下雨。”

　他適時地停頓，又恰當地再一次開口，讓飄搖的心一下子變得，“所以我還可以和你一起上學嗎？”

　雨勢太大，如細線般的雨珠斜斜傾覆下來，形霧蒙蒙的一片簾幕，地上一個個小水坑。樹木蔥蔥郁郁已經不在，枝丫禿禿的，無限向著曠闊天空蔓延。

　沾上雨霧的他整個人添著冷冰冰的霧氣，黑而亮的眼神漉漉地向。

　這一刻，于真意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陳覺非那搖晃的大尾。

　想，怕是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忘記這一幕了。

　于真意已經忘記了自己昨天深夜那長篇大論的如同祥林嫂般的抱怨以及對于上蒼淋死他的詛咒。此刻，只想跪謝上帝，謝天謝地，他居然沒有生氣。

　于是邊生疏的道歉語錄被咽下，開始得寸進尺：“你好像小狗啊。”

　陳覺非昨晚想了很久，雖然知道于真意生氣的原因，也知道在發脾氣，但他想，應該不至于到要和他徹底分道揚鑣的地步吧。

　他沒有開暖氣，房間里很安靜，能清楚地聽見外面的聲音。他聽到于真意的玻璃門重重闔上的聲音。

　陳覺非不覺得自己格好，他的耐心只是對于真意一個人而言，可是偶爾，他也會想要發發脾氣，他也希于真意能哄哄他。所以他故意懟，可是他準確地把握著那個度，他明白自己說的話又能讓自己出氣，又能讓于真意開心。

　可是，怎麼還在生氣，氣到關門的勁兒用的也如此之大呢？

　按照陳覺非對于真意的了解，應該在進家門之前就不生氣了吧？

　陳覺非起，拉開書包，包里裝著的是從飯店出來之后特地去最的那家日料店給買的大阪燒和壽司，即使是冬天，放了這麼久也已經壞了。

　陳覺非眉心，把它扔進垃圾桶里。

　毫無意外的，陳覺非又失眠了。他發現自己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幾次失眠，原因毫無意外都歸于那個于真意的人。

　最后，他失敗地發現，其實這也沒什麼，只要于真意能開心就好了。他不開心，那麼也只意味著他一個人不開心，于真意不開心，就意味著這世界上又多了一個人不開心。

　為了全球人口幸福指數最大化，他忍著莫名其妙的郁悶和委屈，一大早起來給于真意買了早飯，就得到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他像狗嗎？

　他當然像狗。

　他不像狗的話，怎麼會在被無理取鬧地對待之后，還著臉不計前嫌地撲上來？

　只是，他這麼熱烈這麼赤誠地表明著自己的忠誠，那主人，好歹賞骨頭吧。

　于真意接過飯團和豆漿，抬手撓了撓他的下，補充道：“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小狗。”

　陳覺非發現文字真的很神奇，足夠引導人的緒。比如現在，只是加上一個前綴，就完全不一樣。

　他喜歡這個前綴，也想永遠擁有這個前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