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帶路的夏兆，看著街邊的鋪面，大部分都關著，一時不知上哪兒打聽縣衙的位置去，只能帶著大伙兒慢慢往縣城裡頭，邊走邊瞧。

夏安茹從車窗探頭瞧，只見縣城裡跟外頭也差不多，灰濛濛，黃澄澄，路人更是暮氣沉沉，整個縣城，別說活力了，真是連活氣都的可憐。

怪不得沒有衙差看大門，就這樣的地方，要不是得送鄭智明去縣衙，他們估計走到這大街上，就得往外跑了。

看著路邊猶如行走般的一堆堆乞丐，夏安茹突然明白，為什麼這朝廷舍近取遠，讓南方的他們，去北方開荒，而不是直接安置西州的災民過去。

這些人，如果不給補給，是萬萬到不了肅州的。

哪怕到了肅州，不給救濟糧，也是挨不到明年夏收的。即便挨到了夏收，用這些人來開荒，不知道還得倒下去多。

所以哪怕是安置災民去肅州開荒，那也基本全是白搭，說不定還得搭進去不錢糧。

而他們南方雖然糧食也減產，但是況要比這兒好太多，朝廷也不用撥糧，直接承諾給地，就有人會自己前往肅州。

能走到肅州的南方人，多也是有點兒家底或者謀生手段的，所以也不怕他們挨不到明年夏收。.

果然，這朝廷......很會打細算。

可這打細算，卻都打算在了百姓的頭上，夏安茹有點兒不忿。

決定了，冬瓜一會兒就賣一文一個，不收錢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能力範圍，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畢竟......他們家看到冬瓜也真的已經要跪了。

一行人走了大概能有十來分鐘，就見一隊長長的隊伍蜿蜒在街邊，在這蕭索的縣城裡頭，顯得格外的打眼。

夏兆趕忙停了車，讓大伙兒在一旁等等，他得上去打聽打聽。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隊伍，是排隊買糧的。夏兆找了個看著和氣的中年男子，客氣的問了路，順便還問了一，「咱這縣城，如今糧價幾何？」

「今日說是有秈米，兩百一斗，平日咱們買面是一百斗，別的糧米也沒有。」那人回答。

可把夏兆驚了一跳，要知道海利縣哪怕欠收，粳米也不過百文一斗，這兒居然糧價直接翻倍。

因為口的問題，喜歡吃秈米的人還些，所以在南方，秈米估計也就七八十文一斗。

連跟他一起過來的鄭智明都說：「這糧價未免太貴了吧？朝廷難道沒有賑災糧發放？」

「呵呵，」排隊買糧的人直接笑出了聲，有糙點兒的，直接答說：「想屁吃呢，還賑災糧發放。為了買這秈米，咱們也是昨天夜裡就來排隊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買上呢！」

正說著話呢，前頭就有糧店小廝來喊，「今日糧食售罄了！明日趕早！」

「瞧！」被夏兆搭話的中年男子，懊惱不已，「一夜又白排！」

那人說完，跟著人群就慢慢散去了。

夏兆對於大伙兒排了一夜，沒買上糧，卻一點兒沒生氣，也沒人鬧事這事兒覺得奇怪的。

再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了排了半夜啥都沒買著吧？

而一旁的鄭智明卻好似看到了什麼，眼神幽幽地，盯著那糧倉門口，守著的一隊兵。

「王府親兵......」他小聲嘀咕了下。

雖然他說話聲音很小，但是夏兆已經聽到了。

他這會兒覺得，這鄭智明，如果真是個騙子，那估計也是個有點兒見識的騙子。

不過為了防止這貨再上去跟人吵吵連累自己，夏兆扯著鄭智明就想走。

跟著散去的人群後頭，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事兒。

於是他三步兩步追上了剛才那中年男子，手攔了一下人，然後問了一句，「不知大哥家住何？」

「你幹嘛？！」那人警惕了起來，「我告訴你啊，我家可有八個兒子！」

........這兒的人都那麼喜歡吹自家兒子多的嗎？

「不是，」夏兆無奈解釋，「咱們從南邊來的，路上多買了些瓜菜，想著帶著不方便......」

「噓，」那人扯了夏兆到一邊，「小點兒聲，我都要了，有多，都要。」

.........「行吧，那一會兒我帶來，你家在哪兒？」夏兆決定一會兒自己先瞧瞧去，如果沒啥問題，就讓安茹多理掉點冬瓜。

萬一有問題，那他就直接帶著大伙兒出城就行了。

他是這麼考慮的，這人還排隊買糧呢，說明手裡有點兒錢，但是卻沒太多的權，也應該不是走歪路子的人，所以夏兆才敢攔人賣冬瓜。

怕夏兆不認路，再走丟了，於是那人便說一會兒就在前頭的巷子口等他，千萬記得，不見不散。

夏兆點了點頭，帶著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鄭智明走了。

「清華，你這是......」夏兆看了一眼鄭智明，覺得他突然安靜得有點出奇。

「哦，我就在想，那人說朝廷沒撥救災糧下來，可我明明記得，戶部說撥了這西州周邊不下四個常平倉的糧賑災。

還有些民間的義倉，應該也是送了糧來的，糧呢？這西州是俞王封地，糧店門口還有......」

「清華兄，」夏兆趕忙岔開話題，「一會兒你到了縣衙，準備怎麼說服人家縣太爺相信你啊？」

他可不想在公開場合討論什麼王爺王八的。

難民的確可憐，能力範圍，他也想幫一把。可問題是，他現在人微言輕，又有一家老小需要保護，目前能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

被打斷話頭的鄭智明，捋了把短短的小鬍子，「這個嘛，有些事，只有場上的人才知道，我說了，這兒的縣太爺，自然會知道的。」

行吧，看你這麼自信，咱就且淺信你一回吧。

夏兆呵呵一笑，拉上了車，喊了大伙兒跟上，帶頭便往縣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