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圍觀的人被胖嬸和趙三哥趕走, 衛孟喜這才反應過來,“爹爹你……”
又看看蘇玉如,“大娘您……”
蘇玉如點點頭, 其實衛衡逐漸恢復已經有段時間了。衛孟喜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自然是看不出什麼變化,但蘇玉如每天照顧迪迪, 帶他吃飯穿畫畫,就能明顯覺出來,在中藥和針灸的雙重功效下,他偶然間也能冒出幾個簡單的字眼, 就是眸子上覆蓋的那層灰翳也在慢慢的褪去。
這四個月, 蘇玉如都把經絡腧記于心,還學會扎針了。
“以前也有點好轉,但今天是最明顯的。”
是啊, 今天回到悉的棗子巷,尤其是回到了家里, 他的注意力被全部轉移到這些舊上來, 自然就……
衛孟喜哽咽著, 一連了好幾聲“爹爹”, 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緒, 想哭, 又想笑, 還想好好的擁抱一下父親, 可也知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孟士, 我看你需要跟我父親好好的聊聊。”衛孟喜朝屋里做了個“請”的手勢, 和其他人就留在院里, 既不打擾他們,又能以防萬一有個什麼突發況。
在意大利的和剛回來那段時間,確實是想殺人,哪怕殺了孟淑嫻和謝鼎也無法緩解的心頭之恨,可現在,忽然豁然開朗。
這事,還得衛衡和孟淑嫻自己解決。
將心比心,如果是跟老陸有矛盾鬧脾氣了,也并不希孩子來當裁判,婚姻的事,永遠只有當事人最清楚。況且,還涉及到不道德的事,自己一個小輩去摻和,無疑是對父親尊嚴的二次踐踏,現在都在盡量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倆進去以后,衛孟喜就小聲把最近衛衡的事給問了,尤其是他的食起居變化。
“一開始只能說幾個詞,就像你看見的一樣,后來慢慢的能出名字,還能分清你我他,能知酸甜苦辣冷熱,最近你忙著,我就帶他去找老中醫看,說是什麼痰蒙心竅,瘀阻絡的問題已經緩解了,能試著找一些舊讓他慢慢回憶起來……”
“所以你就帶他看我的照片,看他自己作的畫,還看了那顆鉆?”
難怪呢,就說奇怪,上個月蘇居然說要借的鉆看一下,還聊了許多關于鉆的事,“借”去了半個多月。
蘇玉如,上嫌這樣那樣,好像從第一次見面就看自己不順眼,可總是默默的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給予幫助,不用開口,就默默去做了。
“謝謝您,蘇大娘。”
蘇玉如哼一聲,轉而去看院里的擺設,“你說你們家,以前在石蘭也算一方巨賈,怎麼就只給你留下一顆石頭?”
是的,鉆未來再怎麼值錢,可在這位蘇半泉后人的心里就是一顆石頭而已。
衛孟喜搖頭,也想知道啊,衛家的錢都去了哪里。
就連父親都不一定知道,更何況是?
忽然,屋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忽然傳來孟淑嫻的咆哮,“不!”
“不可能!”
“你們衛家怎麼可能只有這麼點東西?!”
蘇玉如和衛孟喜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一會兒,屋又安靜下來,能聽到說話聲,但聽不清說什麼,甚至是誰在說也聽不出來。
衛孟喜就在那里看了會兒院里的樹,似乎依稀還能看見自家小時候調皮攀爬的痕跡。
是啊,一直說衛東衛紅調皮,卻忘了自己小時候也是個小調皮,只是父親的脾氣比自己好,耐心也比自己好,能容忍的各種小搗。
再一看,樹下原本是砌著花壇的,也不知道被第幾任房主給撬開了,估計是沒淘到寶,又隨便拉回去,顯得很潦草。
“話癆丫頭,我聽人說你父親還活著?”聾老太太巍巍的站在門口問。
衛孟喜趕過去攙扶,“是的太太,我父親還活著,就是生病后記不好,等他恢復以后我一定帶他來看您。”
老太太擺擺手,“不用,我就是來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算是棗子巷第一明白人吧,當年把孟淑嫻出軌流產的事告訴衛衡,是目前想來最后悔的事,自己當時只是氣不過這麼好個人被蒙在鼓里,卻忘了一個憤怒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來……甚至,以前還覺著衛衡的“死”不是生病,搞不好是一時想不開自殺,這麼多年心里對孟淑嫻是又恨又不敢說什麼。
能說什麼?
一聾老太太說的話,誰會相信呢?
都當胡說八道,自己還要寄人籬下呢。
想著,老太太流下了愧疚的眼淚,“是我多,我害了他,害了你,話癆丫頭,我該死,可老天不收我啊……”
衛孟喜趕挽住,當初知道這個事的就只有,能第一時間告訴衛衡,其實也是出于好心,可后來的發展不是能決定的,“太太別這樣,您只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做錯事的是別人。”
從另一個側面來說,還得謝的告知,不然衛衡豈不是要一輩子戴帽子?后面幾年形勢急轉直下的時候,孟淑嫻再來個親手舉報大義滅親,那個時候他想也來不及了。
至,提前知道,他就能提前做出計劃和準備,也算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勸走太太,大概半小時后吧,孟淑嫻捂著臉,哭哭啼啼跑出來,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就這麼跑了。
衛孟喜倒不是關心,只是擔心父親會不會把自己氣壞,“爹爹?”
“無妨。”
衛孟喜又等了一會兒,見他自己慢悠悠的出來,臉上原本的混沌懵懂換了滄桑,但眼里的卻越來越亮。
“好了嗎?”試探著問。
衛衡的眼睛,一直在上,一眨不眨,一直看到眼睛酸了,他一眨,就滾下兩行渾濁的淚水,“是我對不住小喜。”
衛孟喜搖頭,一切委屈,都在找到他的那一刻煙消云散了。
“不,爹爹只要好好活著,我就開心。”
衛衡卻猛地搖頭,一把摟住,“不不不,是我,你的一切遭遇都是我害的,是我,是我……”他到底做了什麼,只有他知道。
同一條路,他讓走了兩次,卻在跌泥潭的時候,沒有拉一把。
衛孟喜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實在太過愧疚,把所有責任往自己上攔。“沒事,我不生氣,我也不委屈了,只要你好好活著,我覺得以前的經歷都是上天對我的考驗,就為了能讓我找到你。”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衛衡差點就失聲痛哭,他想起了所有事。
蘇玉如看他們抱頭痛哭了一會兒,終于緒都穩定下來,這才說:“張三家做好了包子,讓你們去吃。”
衛衡立馬牽上閨的手,像小時候那樣,高高的秋千一樣甩了甩,“走,吃包子。”
“嗯,吃包子。”
胖嬸的手藝,還是那麼好,明明跟外頭一樣的面,一樣的和大蔥,但做出來的包子就是皮薄餡兒大,一咬一口燙呼呼香噴噴的湯兒,衛孟喜燙得直。
衛衡就無奈的看著笑,“慢點,怎麼還是這麼急。”
衛孟喜像個被人偏的有恃無恐的小孩,“等不燙就沒這麼香了,對吧胖嬸?”
胖嬸的眼睛也是又紅又腫,老三已經把衛衡的事跟說了,母子倆剛才在廚房也是好生傷心的哭了一場。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以后你們就闔家團圓平安順遂啦,這世界上真是好人有好報啊。”
衛衡很禮貌的點點頭,眼里的更亮了,會的,一定會的。
衛孟喜也沒注意,顧著吃包子去了,一口氣吃了三個,安華吃了五個,最后還想再吃,還是張三哥提醒他們:“咱們帶一籠回礦區,晚上再吃。”
下午,衛衡還有事要辦,而且是必須避開小喜來辦。“小喜你不是要去看火電廠項目嗎?快去吧,我沒事。”
衛孟喜現在一點也不想離開父親,生怕自己一離開,這夢就碎了,就像當年父親讓出去玩兒,一出去就再也沒能見到他。
蘇玉如沖使個眼,衛孟喜猶豫再三,這才不不愿的出門,既然父親要求自己解決以前的舊事,那就不要手,有“機智狡猾詭計多端”的蘇看著,父親應該不會吃虧。
張三留在家幫胖嬸劈柴拉蜂窩煤挑水,就由安華載著衛總去鄉下。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悉的場景,金黃的收割完的玉米地,稻田里只剩下一下短短的茬子,稻草則在田邊上壘了草垛,這種草垛經過雨水的沖刷,已經沒有稻草一開始的金黃松了,但卻更能讓人聞到收的香味。
衛孟喜深深的呼吸一口,覺得這就是幸福。
曾經兩輩子都想要逃離的鬼地方,現在卻給了幸福的覺。
覺著,自己從今天這一刻開始,上這個地方了。
正想著,安華的車子停下,“到了,老板。”
火電廠雖然名義上是在鄉上,但離鄉政府已經很遠了,位于縣城和鄉政府所在地的下風向,周圍也沒有什麼居民和房屋,看來當初市里縣里能批地,也是想到環境污染的緣故了。
眾所周知,火電廠是高污染高耗能的產業。
衛孟喜一抬頭,果然就看見不遠一片綿延近一公里的建筑,青灰的墻磚厚實無比,又寬又闊,圍墻里頭還有很多鋼鐵水泥壘砌出來的龐然大,很有科幻片即視。
門匾上寫著大大的“朝縣火力發電廠”幾個大字,說明他們沒來錯地方,可里頭卻沒什麼靜,大煙囪沒有冒煙,更沒有任何機械作業的聲音,安靜得就像一座鬼城。
衛孟喜心說,這都兩個月時間了吧,上次大牛就說已經建即將投廠了,怎麼現在還沒開始?大門閉,門口連個保安都沒有,可不像是要馬上開工上馬的大廠。
安華作很快,先下車去周圍繞了一圈,回來很肯定地說:“老板,沒人。”
衛孟喜下車,跟著也去周圍轉了一圈,這附近也沒什麼工業,這是唯一一家可以算大廠的地方,周圍全是農田,但莊稼收完之后也沒幾個人,他們走了快一公里,才在小河邊看到兩個放牛的半大男娃,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
安華最擅長跟這種孩子打道,上去攀談幾句,一會兒就回來匯報:“幸好啊老板,咱們差點就上那騙子老板的當啦!”
他心有余悸,恨恨地說。
原來,這倆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聽他們說,他們父親就是前面兩年幫忙來火電廠干活蓋房子的,為了干活甚至還耽誤了種地,就是大家相信當地政府,政府說這是鄉里的重大招商引資項目,是來幫大家貧致富的,等廠子建起來以后大家就不用擔心時不時停電的事了,還能拿這個電去開廠,去發展工業,發展經濟拉拉……結果呢,兩年以后,房子是蓋好了,設備也都安裝完了,這焦老板卻跑了。
“據說是前不久壞了個什麼核心設備,需要請外國專家檢修,欠下一屁債的焦老板實在是連機票錢也掏不出,而又賒不到煤炭,發不出員工工資,他不跑就只能等著被當地老百姓和自己手下員工生吞活剝了。”黎安華慨道。
衛孟喜也很吃驚,當時一番試探,察覺焦老板可能只是個皮包老板,可能欠了一屁的債,可沒想到他居然會跑!
這跑了咋整?
地是當地政府批給他的,也是從老百姓手里征收上來的,征地補償款說好的是等他火電廠開始運營之后就給,包括欠銀行的貸款,欠材料商的供貨商的,欠工人的……按照當時大牛說的規模來算,至也是三四千萬的大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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