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休沐的一天,孟承雍正坐在榻上跟孟承業玩。
但他玩的又不專心,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一眼正在忙碌的青槿的背影,在青槿要回過頭來時,又急忙低下頭去,裝作一副在用心陪弟弟玩的模樣。
孟承業盯著哥哥,見他許久不將球扔回給自己,腳踢了踢孟承雍,口齒有些不清的說著:“球。”
孟承雍這才將手里的球扔回給他,然后孟承業又將球扔回給他,看著他等著他再扔回來。
過了一會,青槿忙完坐回到榻上,孟承業扶著青槿坐起來,手過去要抓青槿頭上的簪子和耳墜。
青槿將他放在自己膝蓋上坐著,不許他,然后轉頭看著旁邊出神的孟承雍,問道:“從昨天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心里有事?”
孟承雍看了青槿一眼,想說什麼,想了一下卻又什麼都沒說,接著躺倒在榻上,雙手抱著后腦勺,雙大張著,道:“沒什麼。”
青槿讓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再次問道:“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就說吧。”
孟承雍于是又看了青槿一眼,最后坐起過來,雙手叉放在小幾上,將下放在叉雙手上,然后抬著頭看向青槿:“姨娘,我問您啊,四殿下真的不是姑姑生的嗎?”
青槿并不意外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那您,您和四殿下的生母真的是姐妹嗎?姨母……真的是生四殿下的時候去世的嗎?”孟承業又問。
他甚至還想問,三皇子說的姨母是貴妃姑姑害死的是不是也是真的,但他不敢問出口。
青槿又“嗯”了一聲,接著手了孟承雍的腦袋,輕輕的嘆了口氣,對他道:“許多事,并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說清楚的,你和四殿下都還太小了,很多事告訴你們,你們也沒辦法明白。”
孟承雍臉上有幾分難起來,重新躺回榻上,對青槿道:“我只是覺得四殿下太可憐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因為自己死的,心里該要多難多難過啊。要是姑母害死了姨母這件事也是真的,那他要怎麼辦。自己的養母害了自己的生母,他真怕四皇子會不了。
但是他又想,姨娘還跟爹爹在一起,那姨母是姑母害死的肯定不是真的吧,不然姨娘怎麼還會和爹爹在一起,生下他們兄妹幾個呢?所以,這件事肯定是三皇子在撒謊,是不是。
青槿也很擔心四皇子,問孟承雍道:“四殿下……他最近還好嗎?”
孟承雍默了一下,才道:“他最近都不說話,不跟別人說話,也不跟我們說話。我覺得他心里肯定很難。”
青槿臉上有幾份難過,對孟承雍道:“如果你在宮里,你多陪陪他。”
孟承雍用力的點了點頭。
同一時間,皇宮里。
四皇子坐在書桌前,書桌前放了一本攤開的《孟子》,但他卻沒有看,臉上怔怔的在發呆。
側,孫良宜正在耐心的向他解釋書中部分段落的釋義。他解釋完,然后轉過頭正準備問四皇子聽懂了沒有,卻見四皇子并沒有在認真聽,于是合上書。
他手了四皇子的腦袋,溫聲問道:“殿下最近幾天都心不在焉的,讀書也不用心,可是心里有事?”
四皇子抬頭看著孫良宜,過了一會,又垂著眼道:“沒,沒什麼。”
然后又有些慌的抬手去翻桌上的書,一邊說道:“老師說到哪兒了,請先生再給學生說一遍,我沒聽明白。”
孫良宜對他溫的笑了笑,道:“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明天再繼續。”
四皇子愣了一下,有些驚訝于老師今日的好說話,接著又像是無力一般,將手重新垂落下來,
肩膀也垂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
孫良宜放下手里的書,用眼睛的余看著四皇子,問道:“宮里最近沸沸揚揚的在傳論四殿下的世,殿下是在為這件事傷神?”
四皇子吃驚的抬起頭來看著孫良宜,原來連先生也都知道了嗎?四皇子對這個老師十分信任和依賴,此時的他也終于在他面前出了自己不肯向別人展示的弱。
“他們都說,我不是母妃生的,他們還說,我親生的母妃是生我的時候去世的,他們甚至還說,我親生的母妃是我母妃……是我母妃害死的……”
孫良宜沒有去看四皇子,手用力的著桌上的書。現在聽到人說起青櫻時,孫良宜心里仍會覺刺痛,像是一個人站在蒼茫無的黑暗虛空里,他想走出這虛空尋到,沿著去找到自己心的人,但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他掩飾住眼角的潤,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對四皇子道:“殿下既然心有懷疑,為何不去問問貴妃娘娘呢?”
“我……”
“你在害怕是不是?你害怕這些流言不是真的,你問了,會傷了貴妃娘娘的心。你更害怕這些流言是真的,你的生母真的因你而死,更害怕貴妃娘娘真的害了你的生母,是不是?”
“老師,學生該怎麼辦?”
孫良宜緩緩的轉過來,憐憫又心疼的看著他,手將他攬在懷里,輕聲的道:“好孩子,不要怕,去問貴妃娘娘,讓告訴你真相。你聽別人說的,永遠不如貴妃娘娘告訴你的來得真實。”
四皇子視線有些模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眨了兩下眼睛,有眼淚從他眼睛里落了下來。
孫良宜繼續抱著他,手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他,也像是在給他勇氣。
他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心中同他一樣難過。這些事,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太過沉重了些,但這些卻又是他不得不面對的坎。
四皇子心中仍在猶豫,過了好幾日,他才最后下定決心,走進了孟貴妃的正殿,站到了的跟前。
孟貴妃正在一件裳,一件準備給他夏天穿的裳。
看著他走進來,最后站定在的面前,垂著頭,卻一直沒有說話。于是將手里的針線放下,將針線筐放到了旁邊的小幾上。臉上有幾分沒有來的輕松,仿佛早已在等著這一天,而這一天終于到來。
看著四皇子道:“我以為你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接,再過幾天才會來問我的。”
四皇子垂著頭,輕聲的喊了一聲“母妃”。
孟貴妃站起來,走到他的跟前,手想去握一握他的手,四皇子卻側微微避開了。
孟貴妃心中失落,卻沒有勉強他。
對他道:“你跟我來。”
說完先邁出了步子,四皇子頓了一下,然后才邁步跟著走。
孟貴妃帶著他來的,是青櫻曾經住過的房間,這間房間塵封已久,除了打掃的人孟貴妃從不讓任何人進去。
他們進去之后,孟貴妃讓下人遠遠的站在外面不許靠近,然后打開了房間床邊的一個大箱籠。
里面放著的,是一件件疊放整齊的小裳、小鞋子和小帽子,滿滿的堆了一整個箱籠。
四皇子抬起頭來看著孟貴妃,有些不解的問道:“這是……”
“這是你小時候穿過的裳鞋帽,那是你的生母去世前,一針一線親手制的。在去世前,將你三歲以前穿的裳、鞋子和帽子都做好了。”
四皇子將目重新緩緩看向箱籠里的東西,有淚從他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所以我,我真的……”
“你的生母姓莊,青櫻。小的時候因為家中變故,和兄妹
一起落奴籍。后來我和兄長將和妹妹買了回來,就了我的丫鬟,而的妹妹則了我兄長也就是你舅舅的丫鬟。”
“名義上雖是我的丫鬟,但我們自小無話不談,同姐妹。后來,隨我一起進宮,你父皇看中了。不,應該說,你父皇很早就看中了,在進宮之前就看中了。可早有心上人,并不想留在宮里,我也本想將送出宮,讓和的家人及心上人團聚的。可那時,你父皇用你福蕙姐姐我,我沒有辦法,便只好迫,我……”
孟貴妃的聲音有些哽住,像是嗓子堵著東西,好一會才接著道:“兄長和妹妹的賣契都在孟家手里,我用兄長和妹妹的命,迫順從你父皇,于是便了你父皇的妃嬪,后來就有了你。”
孟貴妃臉上同樣流著淚,他看著四皇子,準備告訴他所有的真相,不打算有任何的瞞。
“泰兒,大人們也會做錯事,也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產生惡念,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母妃也一樣。”
“你父皇納為妃之后,很寵很,而我那時還著你父皇,所以我嫉妒,嫉妒得要發瘋。那時又加上一些其他的事,我覺得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誼,所以母妃……”
孟貴妃的聲音哽在嚨里,再也無法說下去。
……
四皇子和孟貴妃在房間里獨自呆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外面的人無從知曉他們在里面談論了什麼,只看到最后四皇子一個人先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像是沒有了魂魄一樣,晃晃悠悠的,仿佛隨時要倒下去。
侍趕忙上前去扶他,他揮開侍的手,說了一句“走開”,然后繼續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倒在床上,一個人擁著被子,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他想著孟貴妃跟他說的那些話。
“母妃不愿意瞞你,我做錯了事,我認。直至現在,母妃也不能說一句,你親生母妃的死跟我毫無關系。但那時,有求死之心也是真的,不然,也不會將你三歲以前的裳鞋帽都提前做好。”
“泰兒,你母妃雖然不你父皇,但是你的。你平安降生之后,很高興,也很歡喜。”
四皇子用被子塞住自己的,終于嗚嗚的哭出聲來。
同一時間,勤政殿里。
皇帝坐在案前,理著手中的政務,他將批完的折子放到一側,接著看著外面旭照進大殿,在地上留下一個寬闊的亮黃影子。
過了一會,他對側的黃侍道:“你去將工部王尚書請過來吧,長慶宮該好好修繕一下了。”
黃侍臉上大為驚訝,長慶宮乃是儲君的居所,讓工部修繕長慶宮,那便說明大燕即將要迎來新的儲君。
他不敢多問,連忙拱手道是,然后退了出去。
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策劃.只是在計劃的路上卻產生了一場意外的感情,可是到頭來誰又曾想到自己反而被別人算計在內.命運的軌跡在行駛的過程中漸漸偏離了軌道,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才知道不是愛的時間和場合不對,而是愛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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