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幾乎不到腹中孩兒的存在, 只有近乎無休無止的病痛折磨加諸。

　像是生了一場病，整個人瘦了一圈, 鬢消磨, 本就是窈窕楚，更添了幾不勝的弱態。

　隔日晚間，齊凌回到椒房殿之時, 見坐在人榻上看著宮娥調弄香，側影單薄，上銀紅襖, 一把青拖在側, 未施脂, 不復往日盛氣凌人的灼灼艷態。

　“太醫令為殿下新調制的香，層層過目，好使婦人好。”

　宮娥將一匣一匣漆盒捧與看，又從雙層漆奩里取出玉盒，清香撲鼻，脂凝霞。

　“脂也有，殿下不宜多用。”

　宮娥等見齊凌來了, 將匣奩規整好，靜默退出。

　這夜齊凌夜留在椒房殿陪, 二人默不作聲的各自做事。

　燕北戰事增加的累牘摞在案頭, 摞一座小山，皇帝拿走幾卷，才看完，曹舒又捧了些來。

　朱晏亭這夜神還算好, 本在伏案調為樂, 忽然, 視線不由自主向下朝腹上瞄去，那里平平整整，甚至越發消減，微微蹙了眉，心下驚。

　齊凌從案見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就低著頭著自己的腹部。

　而后，慢慢取掉纏臂的蓮花鐲、一顆一顆取下巧的指環，護甲，褪干凈了一只手，方將素白指掌悄悄覆到了自己腹上。

　齊凌沒忍住，“嗤”的笑了一聲。

　朱晏亭匆忙將手了，抬起頭來，瞪著他不說話，細細看的話，還有兩抹紅暈在臉頰邊上，饒是語氣惱怒，也毫無威勢。

　“陛下不認真看奏表，對著妾笑什麼？”

　齊凌笑了笑，復低下頭，邊覽卷邊道“當然是笑阿姊笨拙，朕雖也沒有皇子公主，卻也知道才兩個月是不到什麼的……”況還除環去戒，鄭重其事。

　他忽又想到太醫令說此胎不穩，笑容僵在角，漸不見。

　了眉心，將正事放下，拿起太醫令呈的脈案和藥方來看。

　朱晏亭見他神逐漸嚴肅，似遇到了難以抉擇之事，便轉去往殿外，招來曹舒詢問。

　曹舒神有異，直道：“今日的事，不敢說給殿下聽。”

　在再三問之下，方才松口，皺著一張臉，期期艾艾的說。

　“今天……老燕王派了一個使者來。說是……說是要……”抬眼瞄朱晏亭。

　面微沉：“廢后？”

　“殿下猜得不錯！”不用親口說出，曹舒松了一大口氣：“老燕王送來議和書，請劃地自治，仍舊稱臣納貢。但說陛下……到殿下蠱。”了許多大不敬的詞不敢說，續道：“說只要廢黜殿下，即刻收兵。”

　朱晏亭銀牙細咬，袖中手，角冷笑，暗忖：這老東西，還是我叔公。做了昏頭事，倒把孤作了清君側的由頭，我若被廢，齊凌復無嫡嗣，又給他茍延殘之機，我若不被廢，隴西戰場正失利，恐有皇帝為所國之說。

　心中忽沉，靜了良久，聽見腔里一下一下的跳，還是問了出口。

　“陛下怎麼說？”

　“陛下什麼也沒有說。”

　曹舒褶皺的臉深深埋著，語氣平靜而恭謹，似乎費力斟酌了一番措辭，小心翼翼瞄一眼，道：“陛下斬殺了來使，使人懸他頭顱回燕地了。”

　朱晏亭微微一驚，雖然使者會被拒絕是意料之中，但是沒想到皇帝會反應這般激烈。

　……

　朱晏亭自己一個人呆了許久，至華燈初上時，親自接過宮娥奉的湯，待要進門，又靠在屏風之后，緩緩平復呼吸。

　再轉過去的時候，已經笑意淺淺姿態端方，走向齊凌，給他親手端去一盞羹湯，而后，開門見山問。

　“陛下為什麼要斬殺來使？”

　齊凌險些被湯水嗆著，咳嗽了好幾聲，立刻瞪視外面，厲聲道：“讓曹舒給朕滾進來！”

　朱晏亭扼住他手腕道：“不，這件事是妾迫他說的，陛下不可怪罪他。”

　齊凌沉了一會兒，放下湯羹，抬頭看。

　“一則，區區一封國，才打了兩場小勝仗，哪來的膽子和朕平起平坐議和？朕砍他再晚一天，四十八個封國的使者都要來了。”

　說起這個，他似乎還有些忿忿之意，冷笑著指外頭。“朕斬他，就是要告訴老朽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要拿朕的臣民來和朕議和。”

　朱晏亭深覺有理，點點頭：“二呢？”

　“二則，若能平息震懾諸王，不令燕王老朽木尋到援，朕料三十日，逆賊必平。”他邊想，邊道：“燕王是學異族弄了一支兵強馬壯的騎兵，不過別人是搶完就走，他是要攻克關隘，打到長安來。一無可守之兵，二無取糧之地，加之天漸涼，騎兵越南下越吃力，無本之兵，朕料蔣旭大軍一到，過不了一個月他就要束手就擒。”

　他冷笑道：“朕這些老叔父，個個都是老狐貍，誰不想換個天看看，要是他真有五勝算，會只有吳王應和他？”

　朱晏亭慢慢點頭，斯時，夜幕已起，殿宇里取半邊夕照，半邊宮燈。

　暖燈照笑靨如花的面上：“陛下英明。”

　齊凌點點頭，重新又拾起湯勺。

　“沒了？”

　那邊忽然又涼森森傳來一句。

　他復抬頭，見朱晏亭還在笑，滿面和煦，不知怎的，察覺不妥。

　反問：“還應當有嗎？”

　朱晏亭緩緩走近，手袖香，只手輕輕到皇帝清雋側頰上，指托他頰，巾帕涼若云，替他拭邊湯羹留下的痕跡。

　垂下的雙眸里滿是溫之意，角笑痕微微。

　“陛下斬得很好，妾告退。”

　轉往偏殿去，方才站起，就聽背后傳來：“阿姊。”

　形一滯，側轉過去。

　大案后頭，齊凌緩緩放下湯碗，神漸肅，靜靜看著。

　“朕是頭一次當父皇。”

　微微一笑：“妾也是頭一回給人作母親。”

　“現在是有點不太平。”

　“有陛下這樣的圣明之君在，不出幾日，很快就會天下太平的。”

　“我的意思是，不管發生什麼。”相隔數十尺，他的話一字一字傳耳中。“你和皇兒都還有朕。”

　“朕不是你的混賬爹，你安心。你安心了，你肚子里的小東西才會安心。”

　*

　作者有話要說：

　理了理大綱，刪了好多廢稿，依舊短小一發，下一更長。

　七夕快樂，本章留言有紅包。謝在2020-08-18 21:08:49~2020-08-25 20:1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祖先保佑退休金 6個；徐徐之 3個；小木匠 2個；尋安、鎢金小麻將、丸子、木子妹妹vivi 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東南西北全 70瓶；柳煙 50瓶；午睡頭疼 40瓶；六月大喵。 20瓶；Qing銘 15瓶；夏源 12瓶；真意忘言、未來,未來!、渺渺、南桑、味咕 10瓶；星晚 5瓶；maruko 2瓶；思聰他老婆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