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這……”辛晴有些寵若驚的推道，“我年紀尚輕，恐怕難以勝任。”

舒娘子笑笑，拉著的手道，“你莫擔心，我私產并不多，攏共也不過才一萬余兩，另有些田產鋪面，全都在舊都長安，如今離得遠，一時半會兒也做不得什麼打算。”

“方才我也聽到了，府里斷了咱們的供應，沒關系，今后咱們日常開銷就從這筆錢里面出了。”

辛晴幾乎石化在原地。

一萬多兩！折合人民幣就是五百多萬！就這還說錢不多？

尋常農戶若是省吃儉用，一年的花銷也不過才二十幾兩。一萬兩，足夠一家人花五百年。

就算們如今的生活水平，一年在食材上的開銷，也不過百十兩銀子，這一萬兩就算坐吃山空，也足夠花五十年了。

貧窮限制了的想象，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可以理解的。

怪不得凌云璟花錢向來大手大腳，即便他們走投無路之時，也沒見他曾為了銀子浮現愁苦之來，頗有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

還有舒娘子，即便是寄人籬下，也從未見心生自卑，患得患失，反而淡然之，不卑不。

原來所謂的貴族氣質，不過是長年富足帶來的自信和底氣而已。

辛晴嘆了口氣。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活在最底層的那類人，距離他們的世界頗有些距離。

“別猶豫了，收下吧。”舒娘子將那匣子塞到手里，“我也不愿一直寄人籬下，可我出不得門，蘭姑一刻也不愿離了我的邊，竹筠又是個冒失的，我一直尋不到可靠的人將這些銀子取出來，一晃竟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那四海錢莊的東家可換了人，這些印信還能否提出銀子來。你且先拿去，得空外出的時候，去運氣。”

辛晴聽這麼一說，這才恭敬接過。

“是，我記下了姨母。”

舒娘子看著那匣子，仿佛回憶起了什麼，邊一抹落寞的笑。

“這些私產，原本是一式兩份，是父親給我和妹妹二人攢下的陪嫁。”

“哪知道一道圣旨，將我抬了宮中，這個匣子里的東西，便也擱置了下來。”

辛晴聽主提起前塵往事，不由得好奇問道，“之前云璟不信姨母還活著，說姨母在宮變遇難了，生還機會幾乎沒有……姨母當年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舒娘子垂下眼睛，記憶仿佛開閘的洪水，呼嘯而至——

那年叛軍一路勢如破竹，攻長安，宮門就是僅剩的最后一道防線。

禮朝哀帝慌出逃，臨走之時還不忘下一道圣旨，將們這些帶不走的嬪妃賜死。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因為住的冷宮太過偏遠，總之是最后一個被領去偏殿的人。

當到那里時，房梁上已經懸了幾十條白綾，著各紗的人們，有的還在吐著舌頭扭掙扎，有的則已經僵了子歪頭不。無論位份高低，無論帝王偏寵，全都被太監們送上了凳，吊著脖子懸在了半空。

站在那里，仰頭看著一屋子往日鮮妍明的人，化為一悠悠的尸，心里泛起一陣麻木的涼意，同時也默認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然而就在踏上凳，將白綾套進脖子的那一刻，殿門被人轟的一腳踹開，來人著鎧甲，逆著，鏗鏘有力的步子如流星一般邁了進來，揮手便是一道寒，將邊監刑的太監一下抹了脖子。

“跟我走！”

男人仰頭看著，朝出了手。

他英朗的眉目還殘留著當初年相識時的模樣，只是那眼神卻不復年時的青靦腆，著山岳一般的沉穩堅定。

那一刻，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出了手，被他抱在懷中，全然忘了已宮為妃，而他也早已娶妻生子。

倫理綱常橫亙在二人中間，這些年冷宮，他日夜在門外守護，那份沉甸甸的心思，不是不懂，只是，半點也不能回應。

因為為云家的長，一言一行，從來都容不得半點差池。

父親曾說過，君子死節，淑當以君子自律之。

但那一刻，全然忘了自小過的教養，竟被他抱在懷中，用斗篷兜頭罩住，而后塞一輛出宮的馬車。

馬車里，蘭姑帶著的細，早已等候在里面。

原來，他竟然替早就籌謀好了的！

而后們便到了一私宅，在那里生活了好幾個月，直到北周建朝，定都汴梁，們才又被他安排來了這里，進了逐月閣。

若是父親還在世，得知被人救下，又藏于私宅，定是要罵的吧。

所以這麼多年，雖茍且生，卻始終保留著最后一分面，與廖崢清清白白，不曾越雷池一步，除了那個雨夜，廖崢醉酒，闖屋，一把抱住了，狠狠的吻。

被在榻上，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流著淚推開了他。

明白他的意，也深知自己的心思，可除了拒絕，只能是拒絕。

云家之一生不嫁二夫，更遑論給人作妾。否則，將來到了地下，無面見父親。

更何況，若真做了廖崢的妾，勢必要日日給夫人請安遞茶。這府里那麼多的下人，保不齊哪個就是廖崢對家派來的暗探。

窩藏前朝皇貴妃的罪名，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尤其是本就保守皇帝猜忌的廖崢，若是被有心之人捅了出去，足以讓皇帝以此為借口，將他除去。

想到這里，心中頓時泛起酸的無力。

眼下璟兒找到了，又即將家，或許，是時候該換個地方活了。

“姨母？姨母？”

舒娘子回過神，笑容寂寥，“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那日宮變，是大將軍及時趕到，救下了我。”

“后來的事便就這樣了。我居在大將軍府中，只想覓得余生安寧，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那姨母這麼些年，就一直呆在這方寸小院，從來都沒有出過府嗎？”辛晴問道。

舒娘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如今這汴梁雖不是舊都長安，然而朝中卻多半是禮朝老臣。我這張臉，想瞞是瞞不住的，若是被人知道，恐怕會給大將軍招致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