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涼州。

涼州地東齊最北部的位置，與北涼和西周接壤，而且土壤沃、水源充足，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戰事十分頻繁。

蕭嶼坐鎮后，涼州就太平了，周邊國家不敢肆意來犯。

百姓們安居樂業，漸漸變得富饒起來。

在涼州人心目中，蕭嶼就是保護神，比起遠在京城的皇帝，他們更尊敬這位蕭將軍，將他當作自己的信仰。

子們對他芳心暗許，男子們則將他視為人生榜樣，每年春日，都有很多人自願報名參軍。

過去那幾年裡，蕭嶼不會親自來練新兵，但今年不知怎麼了，他每日雷打不，辰時準時出現在校場，從沒有缺席過。

蕭將軍親自練兵，新兵們可就慘了，他們表面上咬牙堅持，背地裡都是苦連天。

最終連夏冰都看不過去了，打算前去勸說：「將軍，他們都是新來的，俺覺得吧，還是循序漸進、慢慢來比較好。」

「你當打仗是兒戲嗎？戰爭可不會給他們慢慢磨礪的時間。」

蕭嶼奔赴邊關涼州的時候也才十五歲，此前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公子，命運直接將他推向死亡絕境，本沒有任何緩衝。

他是憑藉著一腔悲憤，只能贏，不能輸！

這幾年裡，涼州雖然看起來一片平靜，誰知將來不會發生戰呢？

蕭嶼話音剛落，便對新兵下令道：「今日起，上午多加訓一個時辰再吃飯！」

夏冰彷彿能聽見新兵肚子里的埋怨，他可不敢再勸了。

以前的新兵也不是將軍親自練的啊。

他怎麼約約覺得，將軍是在找別人撒氣呢？莫不是因為郡主？

夏冰陷沉思中，這段時間，將軍該吃吃該睡睡，看不出半點異樣，可他也再沒笑過了。

夏冰想追過去說些什麼，將軍已經走到那些新兵當中去了。

有一個新兵站姿不穩，子搖搖晃晃的，隨時都能倒下去。

蕭嶼站在他面前才發現，這人正在打瞌睡。

如此不專心，讓他想到了某個人，冷喝一聲：「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這聲冷喝直接給他嚇神了，「將軍，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涼州人都知道，雖然蕭將軍年輕，但治軍十分嚴苛，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絕對不允許懶的人存在。

蕭嶼冷冰冰地說：「不必練了，你回去種地吧。」

這人還想說什麼，一對上蕭嶼的眼神，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了，只好收拾東西回家。

蕭嶼一紅戎裝，手裡提著佩劍，儘管立於正午下，卻自帶清冷氣息。

「既然選擇參軍，我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在我這裡只有一條規則，誰不行誰就離開！」

他揚聲問：「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忙打起十二分神，姿站得筆直，汗珠到眼睛里了也不敢，異口同聲道。

「明白！」

……

這會兒，一隻信鴿落在夏冰手裡，他出信。

「將軍，是京城來的信。」

蕭嶼一不，目視前方那群新兵，「你先看看，不重要的東西，就不必給本將軍看。」

夏冰看完了，「這信啊，是關於平郡主……」

夏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嶼打斷了。

蕭嶼肅然反問：「你以為對本將軍很重要嗎？」

夏冰心裡嘀咕著，難道不是嗎？但他到底沒敢說出來，畢竟將軍這些天看起來也太不近人，萬一把氣撒他上就不好了。

他轉過，嘟嘟囔囔走開了。

「誒，不重要，那我扔了就是。」

……

這天夜裡，蕭嶼回到書房，看到桌上擺放了一封信，用硯臺住了一半。

他想都不必想，肯定是夏冰沒有扔，還故意放在了這兒。

蕭嶼靜默而坐，盯著看了許久，到底還是忍不住拆開了。

信上的確沒說什麼重要的消息，無非就是些蒜皮的瑣事，比如穿了什麼的、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

最近的一件事，許清凝親自登門，拜訪了大理寺卿沈雁書。

呵，又是沈雁書。

蕭嶼不發出了聲冷笑，把信給團扔了，「無聊。」

夏冰剛過來，就被迎面來的紙團砸到了頭，他滿眼哀怨，怎麼倒霉的又是他？

蕭嶼問：「你有何事？」

夏冰：「將軍，就在剛才，新兵有人抓到了這個東西的小賊！」

他揪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孩進來。

蕭嶼有些心煩，夏冰跟了他這麼多年，是越來越不會做事了。

「這種小事，底下人不會理嗎？東西就按軍規置即可。」

夏冰言又止：「這個小賊，我看還是將軍親自來審問吧。」

小孩拚命掙扎，奈何他力氣實在太小了，本不是年男子的對手。

他大吼大道：「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蕭嶼瞟了他全兩眼。

小孩塗了一臉的黑炭，擋住了原本容貌，服髒兮兮的都是泥，很多天沒有洗過澡的樣子，看高估算在十歲左右。

夏冰小聲說了句：「有人說，他曾經在蘇府看見過這個孩子。」

「蘇府」二字，讓蕭嶼眉心驟。

眾人皆知，蘇相行刺皇帝，蘇家滿門獲罪，所有男丁全部被斬首，唯獨蘇相的小兒子至今逃亡在外，錦衛正在到抓捕他。

蕭嶼眼前這個小孩，很有可能就是蘇相的兒子，蘇迎。

蕭嶼起，朝他走近了幾步。

「你到底是誰？」

蘇迎撇開臉，生怕被人發現。

「我才不會告訴你們！」

蘇府出事那日，蘇迎的生母，也就是三姨娘，把他從狗里送出去，這才避免一死。

蘇迎一路逃亡，到了涼州。他畢竟是個半大孩子，實在是得沒辦法了，才想著去半個饅頭吃，誰曾想被給抓住了。

蕭嶼用劍挑起蘇迎的下顎，目冷冽，言語自有殺氣。

「不說我就殺了你。」

這孩子到底是年紀小，劍架在脖子上，害怕得戰慄起來了，但還是死死咬著不肯回答。

劍尖往下，自蘇迎脖子里挑出了一塊玉佩。

蕭嶼仔細看了看，是上等的墨玉。

尋常人家裡可不會有如此名貴的玉佩，更別說這個看起來像乞丐的小孩了。

蕭嶼半瞇著眸子，笑道：「蘇小公子，你藏得可不夠深啊！」

蘇迎的玉佩被拿走了，心知份敗，頓時面如死灰。他乾脆揚起脖子，引頸戮般的姿態。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蕭嶼倒是小瞧了這孩子，十歲年紀，竟有了幾分傲骨。

蘇迎是被全國通緝的罪臣之子，一旦被抓回京城，必死無疑。

可蕭嶼也不是什麼善心大發的爛好人，他憑什麼要救這個孩子呢？

蕭嶼招了兩個士兵來：「把他帶下去仔細關著。」

夏冰問他：「將軍的意思是留蘇迎一命？」

蕭嶼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他心裡有了自己的算計。

「去把蘇迎出現在涼州的消息散播出去。」

夏冰開始犯糊塗了，「將軍，你既然決定留下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誰說我是為了留下他？」

蕭嶼將佩劍收回了劍鞘，擱置在一旁。

夏冰：「那是為了什麼？」

蕭嶼沒有回復他答案，「知道太多，對你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冷冽而又戲謔的目，故意在夏冰臉上打了個轉。

夏冰頓時覺得後背發涼。

「將軍，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沒理，這就先退下了！」

蕭嶼見沒有人了，才推開窗戶，雙眸向京城的方向，低聲輕語。

「許清凝，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在乎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