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蕭府。

　蕭老夫人緩緩地睜開了眼，只覺得床前的窗戶上一道刺了進來，好像……好像自己昏過去的時候是黃昏，怎麼會有這麼耀眼的芒？

　“婆婆，您醒了？”隨著一聲驚喜的聲，一張充滿了紅的眼睛看了過來，正是五媳婦兒安清悠。

　“我昏了一夜？”神智一點點在蕭老夫人腦中恢復，慢慢地問道。

　“比一夜稍長一點兒，現在已經是正午了。”一個男子的話語聲傳了過來，正是專為蕭家醫生司馬大夫。

　司馬大夫眼見著蕭老夫人醒來，此刻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手在蕭老夫人手上又診了一陣脈相，皺著眉頭說道：“前次我已經代過，老夫人最忌急火攻心，切不可著急怒。這次怎麼這麼不小心，又惹得老夫人著急？”

　“都是我們不好，不該……”

　安清悠低聲的陪著話，蕭老夫人卻是搶著慢慢地道：“不怪這媳婦，是我自己脾氣大，為了一點小事上了火起了急。”

　百叩闕之事已經過去了不時間，如今京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司馬大夫也是有所耳聞。知道這時候蕭家的日子怕也是不好過，嘆了口氣，還是寫了張方子告辭而去。

　“安老大人他們呢？”蕭老夫人試著了一下，覺似是還行。吃力的想坐起來，安清悠趕忙一邊手相扶，一邊把一個墊放到了的后。

　“祖父大人他們昨夜也留在了咱們家，一個通宵都在商量事。婆婆您要見？”

　蕭老夫人點點頭，安清悠便立刻派人去請安老太爺等人，回頭卻是又加上一句：“婆婆昨日暈倒，媳婦卻是擅專了一次，自作主張地封了您的院子，這病除了我家父親和祖父大人，卻是沒有旁人知道。”

　“做得好！”

　蕭老夫人臉上微微地出了一贊許之意，如今外面出了這般天大的事，形勢已經危險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若是再讓家里人知道老太太因病昏闕，只怕登時便是一個府中大的局面。蕭老夫人費力地了一口氣，對著安清悠道：

　“記住，越是到了這等關頭，越是不能心慈手，家中若有下人敢嚼舌頭，立時一頓板子斃了。至于我……莫說是這小小昏迷，便是我真的死了，對外也要瞞得嚴合，不發喪！”

　蕭老夫人這話說得堅決無比，安清悠心中一，卻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安老太爺也帶著安德佑來到了房中，父子二人亦是一臉的疲倦神，想是昨夜分析局面耗費了整整一個通宵，安老太爺見蕭老夫人醒轉，竟似也是長松了一口氣，出聲安道：“蕭夫人醒轉便好，昨日那番論斷，老夫也是推測而言，這……這事也未必就是如此……”

　“安老大人不用安我，蕭家人哪代不出幾個濺沙場馬革裹尸之人，莫說這北邊還沒有送了消息來，便是五兒和他父兄這些男人們真的回不來，咱們也撐得住！”

　蕭老夫人凄然一笑，眼神里卻著無比的堅決，一言既閉，轉頭卻是對下人吩咐道：“來人！把幾房的都請過來，讓大帶著小楓兒也來！”

　安老太爺和安德佑等人面上都除了欽佩之，但見這蕭老夫人這番舉只怕是要理家事，卻是一同要起回避。

　蕭老夫人一擺手道：“不必走，各位既是親家又是長輩，正好家中男人們都不在，便在這里替老婆子我做個見證。五媳婦，扶我起！”

　蕭老夫人說話便要起，安清悠大驚失，連忙過去阻擋道：“婆婆！您別……”

　兩個字剛剛出口，卻見蕭老夫人一雙眼睛里滿是嚴厲之。

　安清悠狠狠咬了一下，手上發力生生地將從床上扶了起來，緩緩攙著這位倔強的老夫人走到屋中一把椅子上坐定。自己卻默默地走到了椅背后面扶住了的肩膀，讓婆婆既能借上自己幾分氣力，又能保持一個場面上還算說得過去的坐姿。

　蕭老夫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對著安老太爺等人笑道：“如何？我這模樣還算是說得過去了吧？”

　安老太爺肅容道：“蕭家的人，佩服！”

　蕭老夫人又是微微一笑，卻連謙虛的客套話都沒有，仿佛此時便是多說一句話也是很沉重的負擔，在為接下來的事積攢氣力。

　“兒媳給婆婆請安，安家的諸位長輩福安！”

　不多時蕭家其他幾房的兒媳俱都來到了房，幾個媳婦齊刷刷地列了一排跪倒行禮。那大林氏懷中的小楓兒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張小臉上滿是張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個不停。

　這一個禮行了下去，蕭老夫人卻是沒有讓兒媳婦們起，就這麼由著們徑自跪著，口中淡淡地道：“如今外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話一出口，卻是說得四平八穩。

　安清悠心里猛地一，近一個月來除了進宮那天，一直都是在照顧婆婆，蕭老夫人的病如何怎樣沒有人比更明白，要在如此虛弱的狀態下把話說得如此清楚，那要付出多大的毅力？

　“媳婦們大致知道些……”幾個媳婦口中說著類似的話，百叩闕這麼大的事，京城里早已傳遍了，此事又和蕭家有著天大的干系，焉能不知。

　“大致知道些可不夠，今日便讓你們知道個通！五媳婦，把你在宮里……”

　蕭老夫人話沒說完，忽見得門外那蕭府大管家蕭達急急忙忙地奔了進來，一臉惶急之地道：“老夫人，皇上今日頒下旨意，說是……”

　蕭達說到這里，看了看這一屋子的人卻又住下了。蕭老夫人面如常，喝道：“說！有什麼不能說的，皇上既已下旨，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會知道，還藏著掖著作甚！”

　蕭達了一下額頭上汗道：“是！皇上今日下旨，廢太子東宮之位，貶為理郡王，仍舊圈在宮中瀛臺，立九皇子睿親王為太子，皇后娘娘……也已經被廢了皇后之位，萬歲爺另立文妃娘娘為皇后了！”

　這話一說，蕭家的幾位媳婦齊刷刷地陡然變，大林氏更是面如土，啊的一聲了出來。

　其他屋中諸人因是早得了消息，這時候反應倒是不大。

　便在此時，忽聽得遙遙傳來一陣鞭炮響，從府外竟是遠遠傳來一陣呼喊聲：

　“皇上圣明，立睿親王為太子啦，皇上圣明，萬歲爺立睿親王為太子啦……”

　屋安老太爺等人對視了一眼，臉上均是不約而同地出了一苦笑。

　蕭家自有渠道，蕭達得到消息這當兒怕也只是圣旨剛剛出爐沒多久。這時候便大街小巷的有人刻意嚷嚷了出來，居然還放起了鞭炮，顯然是事先早有準備，要將這太子之名攪得京城中人人皆知，這李家的后手上來得好快！

　“哼！大呼小，唯恐旁人不知麼！”

　蕭老夫人面冷峻，鼻子種種地哼了一聲道：“也罷，有人把該說的都說了，倒省了咱們一番舌。小楓兒，到祖母這里來！”

　小楓兒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登時被蕭老夫人一把抱在了懷里。卻見這位如今蕭家份地位最高的老婦人閉上了雙眼，似是在做最后的沉思，又似在給自己默默地積蓄著力量。良久才雙眼一睜，陡然間大聲道：

　“蒼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蕭家第十四代主母蕭李氏，代家主蕭正綱行理家樹宗之權，立長房長孫蕭齊楓為吾家世孫，香火承宗，續替家門爵世，行為正朔！有姻親安氏者為見證，事急從權，如有禮行逾越祖宗不滿者，天誅地罰，皆由蕭李氏一承擔。唯求列祖列宗保佑我蕭家香火永遞，葉不絕！”

　這等承宗大事本該在蕭族祠堂，焚告天地拜祭了祖宗靈位才是正禮，可是蕭老夫人此刻的狀況莫說是到祠堂里去祭祖，便是能夠坐在椅子上說完這些話也屬莫大的不易。

　可是，下面蕭家的四個兒媳婦卻是出奇的沒什麼表示，百叩闕，太子換人，皇后被廢，蕭家目前面臨的局勢可說是差得不能再差。如此天大的事已經足夠們震撼，更何況蕭老夫人這擇后承宗之舉中說的一個詞，直接把們給擊傻了。

　——世孫？！

　什麼才世孫？京城之中百年以上的豪門大族遍地，承宗襲爵更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從來只有立世子，既是有兒子在，又哪里有立什麼世孫的？

　而且以蕭老夫人雖然脾氣火子倔強，行事卻素來是頗有滴水不之風的，掌家幾十年從來未出過什麼大的紕，似這般急忙忙的代夫強立承宗后人，難道是……

　“婆婆，可是……可是那北疆軍中有變？”二寧氏平時里最是眼高于頂自命撐得起事，很多時候連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可是此刻說話的聲音，竟也已經發了。

　蕭老夫人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是面鎮靜地把話說了出來：“你們的公公和丈夫所謂的遠赴北疆待罪效力，實際上是皇上要伐北胡，如今這大軍怕都是已經到了關外草原上。只恨那李家為了一己之私，怕是已將所有事全向番邦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