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屯,鄭家主宅。
一盤鹵豬舌,一碟豬耳條子,一盤花生米,再加上幾個蛋素炒,鄭大和鄭二兩兄弟吃著酒。
“可確認了?”鄭屠問,天熱,一腦門子油發亮的。
“確認了,你看。”鄭大說著,他一貫板著個臉皮,鄭二已是見慣不怪了,看著鄭大遞上來的一疊子文書。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識一個,你還是跟我說說吧。”鄭二推開文書。在認字方麵,鄭家屬他最沒出息。
“馮阿婆,閨名荷姑,曾是花婆子,也就是花婆的那個老娘手上的灶娘,倉莊人,夫家馮立,原來河上的纖夫,四十多歲了窮的娶不上老婆,後來他變賣的家裏的房子,才從花婆子手裏買下了荷姑,之後就帶著荷姑離開了倉莊闖西口去了,幾年下來,靠著賣命倒也打下一份基業,在西口那邊開了一家馬場,此後一直在西口生活,兩人育有一子一,長子名馮石頭,就是馮祿的爹,次馮桂娘,就是渠馮氏,後來馮家在西口得罪了胡人,在西口呆不下去了,就變賣了馬場準備回來,可就在要回來時,馮家惹上的時疫,耗盡家財,最終馮老頭,馮石頭夫婦最後卻都死了,隻有馮阿婆帶著馮祿回來,就住在倉莊的山窯上,後來馮祿給人當學徒,便到了通州,去年初的水災,馮祿才把馮阿婆接到通州。”鄭大道。
“這些我大多都知道,上回馮家小哥跟李家四姑娘訂親的時候,馮家的低細便聽他們說起過,可這些不能說明馮阿婆就是。”鄭屠甕聲甕氣的道。
“我知道,所以,重點主是這個荷姑嫁人之前的事,這個荷姑是如何落到花婆子手上的,如果真是的話,我記得當年走的時候,老爺和老太是給了一大筆錢的,足夠生活的,又怎麽會淪落到花婆子手上呢,隻是花婆子已經亡故,於是,昨日我便去找了花婆,找出了當年花婆子留下來的記錄。”鄭大說著,抿了口酒,吃了口小菜,每一個人牙子,買賣時每一個人的來和去都要在記錄在冊,供衙門查的,所以,但瓦人牙世家,這種記錄是要一直保存的。
“記錄上怎麽說?”鄭屠問。
“荷姑原名就莊梅,不正是就莊梅,我記得我小時候都梅姨的。”鄭大一臉回憶的神道。
“那怎麽會落到花婆子手裏?”鄭屠疑的問。
“是族叔把賣於花婆子的。”鄭大歎了口氣道,這事想來也不複雜,當年老爺和老太雖然給了莊梅一大筆錢,可一個孤子,父母雙亡,便是有錢,生存也實屬不易,隻得回家投奔族人,可族人也不都是可靠的,想來,定是那一筆錢被族人覬覦了,反而謀了的錢,還將給賣了。
真真都是一些爛了心腸的人。
“該死,那現今族叔呢?”鄭屠重重一錘桌子。雖說,他自小是由鄭老太養大,對那莊梅沒什麽印象,但到底是生下自己的人,人這麽欺負了,他鄭家也是不能坐視的。
“二十年前就土匪劫了,命也丟了。”鄭大道。這些全是他這段時間打聽出來的,倒是頗花了他一翻心。
“活該。”鄭屠道,隨後又抓了抓腦袋:“那現在怎麽辦?咱們要不要去相認?”
“不急,之前我們不識得,還能不知道我們啊?可卻沒有找上門來相認,我想一來是當年老爺跟說定的,生下來的孩子於無關,二來,怕也是有顧慮的,畢竟典妾又不是長臉的事,如今是馮家婦,那渠馮氏更是千戶夫人,祿哥兒也要馬要娶媳婦兒了,自不想因著這事讓自家兒孫子人小看了去,所以,這事我們心裏有數就行。”鄭大道。
“倒也對頭。”鄭屠點點頭。
“對了,大哥,今早上我去送豬,卻不曾想,京城九門全都關閉了,京裏這是出了什麽事了?”鄭屠這時候又問。
“盡有這等事?”鄭大臉本就板正,就會兒就更黑下來,漕船已經南下了,漕上就沒什麽事,他這幾日就隻顧著查馮家的事,別的事倒是了關注。這時不由沉著:“這種況定是朝中有什麽變故了,反正現在漕船已經南下了,等過幾個月回來,多大的事也早要解決了,咱們就靜觀其變唄。”
“可我這豬送不出去,就全砸手裏了。”鄭屠一臉鬱悶的道。
“這種況,應該要不了多天的,這樣,你這幾天可以把豬往直沽那邊送。”鄭大道,反正家裏有船方便的很。從通州到直沽,順風順水也要不了多時間。
“也隻有這樣了。”鄭屠點頭。
隨後兄弟倆吃了一會兒酒,便各自散去。
鄭大剛走出廳門,就看到李月姐匆匆的來了。
“月姐兒,這急匆匆的何事?”鄭大問。
“大伯,六郎在京裏呢,如今京城九門全部關閉,六郎該不會有事吧?”李月姐一臉擔心的道。
“他不守著他那衙門,跑京城去幹什麽?”鄭大沉著臉問。
“有事跟二王爺說。”李月姐道。
鄭大便沉思了一下衝著李月姐道:“月姐兒別急,京城務府那邊在通州有幾家鋪子,他們那邊消息靈通,我去找人打聽一下,想來六郎有二王爺護著,應該隻是被困城,不會有多大的事的。”鄭大道。
他護送白糧,跟務府下的幾個人關係倒是混的爛。
李月姐鄭家大伯這麽一說,那惴惴的心安穩了些,也是,有二王爺護著,鄭典能有什麽事?
“那就麻煩大伯了。”李月姐說著,福了福,然後才帶著青蟬回家。
深夜,李月姐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聽外麵的院門被人拍了嘣嘣直響,王四娘披去開門,不一會兒,就過來,醒了青蟬:“青蟬姑娘,快夫人起來,鄭家大老爺來了。”
李月姐正睡的迷糊,聽到外間王四娘和青蟬的說話聲,便連忙披起床,那心蹦蹦的直跳,大伯這時候來找,難道六郎出事了?
“夫人,鄭家大老爺來了。”青蟬推門進來,李月姐已經穿好服了,青蟬便幫著梳了一個最簡單的髻。
然後兩人出得屋,到了廳堂,王四娘正在招呼著鄭大。
“大伯,可是六郎出事了?”李月姐問。
“不是,我還沒聯係上他呢,不過,我今日去務府的鋪子裏打聽了,之前那人才把消息送來,皇帝駕崩了,朝中未立太子,如今京裏二王黨和三王黨爭的很厲害,最後怎麽個況不好說,六郎如今在京城,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邊,我外麵備了馬車,你趕收拾了東西,跟我回鄭家大宅,陪陪你大伯娘吧。”鄭大道。
皇帝駕崩了,這之前竟沒有一點征兆,不過,李月姐也管不得這個,知道這時候不是多話的時候,便點點頭:“好,大伯稍等,我這就收拾。”
李月姐說著,連忙帶了青蟬回屋裏,收拾一日常用品,鄭大伯的意思懂,如今朝中最有威信的便是二王爺和三王爺,如果二王爺勝的話,那他鄭家一切大好,但如果是三王爺勝的話,那他鄭家怕是難以周全了,所以,這時候,鄭氏族人必然都要呆在大宅裏,大家一起共度難關。
李月姐飛快的收拾好,由王四娘帶著兒子留下來守著宅子,則帶著青蟬跟著鄭大回鄭宅。
出得門,巷口便停了馬車,駕車的是鄭屠。幾人不一會兒就到了新屯,而出來沒多久,通州就宵了。
到了鄭家,鄭大鄭二鄭四都聚在了一起,商量著事。
“這皇帝老兒咋好好的就死了?我剛才去給大伯他們倒茶水的時候,好象聽他們在說,皇上是馬上風死的,很突然。”後堂,鄭家的婦人們也聚著一起,卻是聊著八卦。這時,那柳銀珠咋著舌道。
“五弟妹,皇帝可不能說死了,要說駕崩,再說了皇家的事咱們還是不是隨便掛在上。”說話的是鐵漢的媳婦兒張氏,張紙算得是家小姐出,隻是家裏破落了,但那氣質卻是跟鄭家其他的媳婦兒完全不一樣,說話細聲細語的,也自有一番行事的規矩和道理,就是子綿了點,在鄭二家裏,難免要些氣。
“二嫂,什麽駕崩不駕崩的,我又不懂,我說還是說死了明白。”那柳銀珠撇撇道,就看不慣這二嫂,平日裏就這二嫂窮講究,說話酸溜溜的,破落戶就破落戶,還裝什麽大家閨秀。
“不懂就聽著,不要說,你不知道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會害死一家人的啊。”這時,李月姐皺著眉頭道。雖然鄭典在家排行小,但他地位不一樣,因此李月姐便是說上幾句也是不逾矩。
“可不是,銀珠你說幾句。”一邊的鄭大娘子憂心衝衝的道。
“我就在家裏說說,誰會吃裏外的傳出去……”柳銀珠低聲嘀咕了句。
李月姐掃了一眼也懶的理,心裏則在琢磨著京裏的事。
這時鄭大進來,衝著鄭家的婦人們道:“這幾天大家全換上素的服,平日沒事,就在家呆著,說摻和。”說著,又衝著鄭屠娘子道:“老2家的,你家這幾天的檔也停停,觀兩天再說。”
雖說皇上駕崩的消息並未公開,但他能打聽到,想必通州麵上的人定也能知道了。所以,這方麵也還是要注意一點的。
鄭屠娘子自是點頭。
“月姐兒,你這幾天就陪你大伯娘,幫著你大伯娘把家務事管管。”鄭大又衝著李月姐道。
“好的,大伯。”李月姐點頭。
隨後各人散去。
而接下來兩天,通州的局勢也變的詭異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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