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變起

白日和何宗瑜他們敲定了一第二日迎朝廷大軍的一些事務細節，傅雙林才又回了王府，因為第二日要出城迎接，因此早早他就歇下了，誰知道夜裡卻出了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卻不知為何一個楚昭後院的侍妾文雲煙的，到了小世子的院子裡去，然後被院子裡拴著的如意一口咬在了咽上，死了。

傅雙林半夜被起來，看到這也是無語，問那侍妾服侍的丫鬟王夫人怎麼進到世子院子去的，丫鬟們也不清楚，問小世子邊服侍的母、安姑姑等人，也是因為這些天擔驚怕，好不容易城破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未免都有些鬆懈，睡著了，也不知道這夫人怎麼進院子的，再問世子守門的侍衛，侍衛也是聽到狗聲才發現院子裡頭進了人，卻已被如意一口咬死了，死無對證。

而搜了那文雲煙上，卻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只有從手上上的痕跡推測，是翻墻進院子的，也是倒霉，本來如意是養在外院那兒的，這些日子因為攻城，王府許多侍衛們都調去幫忙城防去了，王府裡人手減，但世子院子一貫是人手不的，雙林當時便吩咐了將狗養到院子裡去安全點，原本還說城圍也解了，找時間再挪出去，沒想到偏偏就這一時沒挪，如意就咬死了人。

不管如何，三更半夜在世子院子裡出現，肯定有問題，尤其又是在這麼個時間，城圍剛解，府裡的死士又剛經歷過鏖戰，晚上不得犒勞了一番，侍衛們也有些鬆懈，伺候的母侍們也都疲倦多日有些疏忽大意了——而武靖公，也將於明日到來。

雖然不知道這侍妾是不是和家有關係，雙林還是命人先收了首，等第二日報了城守派人勘查，眼看著天已五更，他也沒法子睡了，只能匆忙換了服，出城去迎接武靖公不提。

朝廷大軍終於到了，旌旗飄揚，軍容煊赫，分外鮮明，武靖公承恩軀高大，鷲鼻鷹眼，眉鬍鬚花白，不茍言笑，對雷愷等一干出城迎接的武將員們不加辭，才見面便斥責：「天降大霧，那狄戎聯軍既被擊潰，如何不乘勝追擊，反留了後患讓他們重整旗鼓？」

雷愷不以為意，唯唯稱是道：「國公爺指教得是，末將因為當時士兵守城連日，疲兵不敢出城追擊以免有詐，如今公爺來了，小小胡夷之患，不足掛齒，大破狄戎定然指日可待！」

武靖公心頭一堵，他此次出征，尚未取得戰果，如今若是說狄戎聯軍不值一提，那更是貶低自己份，但是若是太過擡高了敵人，那在自己之前便以勝多破了狄戎軍十萬城圍的大寧藩就更是青史留名的大捷了，他也不接話，冷哼了聲，自顧自進城。洗塵宴上，雷愷給承恩一一引薦城地方員、王府屬，到了雙林，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句，承恩前邊都只是淡淡的，看到傅雙林，卻多看了兩眼，和雷愷道：「用中鎮守，這也是本朝老例了，只是王爺到底年輕了，大寧藩何等重要，如何予這般一個臭未乾的小兒，到時候戰事張，胡指揮起來，那可是事關疆土人命大事的！當年天和年間田英一事，禍國殃民，前車之鑒猶在，不是我託大，王爺年紀輕輕才就藩，想是考慮得不夠周詳了。」

一時宴上頗為尷尬，畢竟在宴上，還有個逢喜公公，正是此次朝廷派出的監軍，元狩帝前得用的大太監。武靖公這一路並不待見他，如今更是藉著對雙林的譏諷含沙影了。

只見逢喜坐在上席安之若泰，彷彿沒有聽見一番，雙林含笑道：「國公爺說得是，王爺留小的在城，不過是方便協助雷將軍軍需調度、協調王府務事宜罷了，並不敢胡手軍事指揮。」

武靖公冷哼一聲道：「還算有些自知之明。」一邊也不再理雙林，自顧自和其他武將說話，雙林面上平靜，也並無一怨懟尷尬之，含笑回到席位。

到底是戰時，洗塵宴也並沒有特別鋪張，眾人都心繫戰事，只是略略應了場面，便也散了席。第二日武靖公召集諸將開會討論下一步出戰況，本沒有讓雙林參會，雙林卻也不以為然，他如今只是關心楚昭究竟形如何。

一番籌備後雷愷命人找了雙林來，面上愁眉不展道：「武靖公已是將大寧、開平、宣德三城守軍的指揮權都接了過去，如今將士都需聽他一人號令，我們卻都被架空了。」

雙林道：「開平那邊如今不是王爺守著麼？」況且還是楚昭奪回來的城池，武靖公這吃相也頗有些難看了，雖然他是一等國公，又是楚昭的長輩，但楚昭好歹也是一字親王，這一藩之主，奉詔出征，收回了開平，連這大寧，理論上武靖公也只能知會楚昭，調兵配合，卻不該直接手統領大寧藩的軍隊。

雷愷道：「王爺如今遲遲沒有消息回來，我們這些人，哪個敢與武靖公頂撞……唉，如今也只能希王爺那邊快快回來了。」

話音未落，外頭已有急軍報一路報了進來：「將軍，王爺那邊傳來急報，王爺率兵追擊葉赫部軍隊，陷重圍，雖大部隊反殺突圍，但王爺與大部隊失散，下落不明！如今大軍駐守在那裡，四搜尋王爺蹤跡！」

話音才落，雷愷與雙林齊齊變，雷愷忙問：「武靖公那邊可知此消息沒？」

那士兵道：「開平府急軍報，已同時報呈大將軍。」

雷愷面嚴峻，起對雙林道：「我且先去武靖公那邊，看看如何應對。」

雙林心頭沈重，點了點頭，送了雷愷出去。

雷愷這一去便直到過午才回了來，憂心忡忡對雙林道：「武靖公面上看似擔憂，但卻只是傳令命王爺所領的藩軍留五千人原地搜尋王爺蹤跡，其餘將士即刻調往遼東府隨時待命出戰。倒是軍機稍縱即逝，要在最近趁狄戎軍士氣低落之時，一句擒獲真戎王兀察咯，我如今也領了一支隊伍，明日便要開撥出征。如今大寧藩軍那邊群龍無首，若是拒不聽令，只怕將來又要被朝廷議罪違抗軍令……」

雙林冷笑了下，他心裡早料到承恩不會去營救搜尋楚昭，他沈了下道：「武靖公出兵，定然不會帶上我了，我手裡有些王爺留給我的人手，我帶去找王爺。」

雷愷吃了一驚道：「如今外頭真狄戎人糟糟的，王爺失蹤，只怕對方也在找，若是找到也是大功一件，你才帶一千人出去，太危險了，不如在城裡守著靜觀其變——小世子那邊也要你看著吧。」

雙林搖了搖頭道：「我們人反而不顯眼，遇到狄戎軍避開便好了，世子那邊我會安排好，不會讓他有事。」

雷愷看他其意已決，也不多做勸阻，只命人送了張地圖和一個軍士來給他道：「這是我鎮守遼東多年命人心繪製的地圖，還有這嚮導名韓海生，也是本地人，悉通本地地形，應當對公公找王爺有幫助。」

雙林知道他已盡力，對雷愷道：「雷將軍義薄雲天，對王爺忠心耿耿，果然可敬可佩。」

雷愷搖頭道：「公公才是對王爺忠心耿耿，你我憑大寧藩這一戰，只要論功，已可高枕無憂，如今公公仍要冒險去尋找王爺，我心實在佩服得很，只是雷某家累纏，又擔著朝廷軍銜，凡事不能任而為，還請公公擔待，若是王爺吉人天相險，還公公在王爺面前開一二。」他為人圓，既不敢公然違抗武靖公軍令，心裡卻又擔心楚昭若是平安歸來，將來又要清算問罪他這首鼠兩端的罪名，因此一方面又要聽令於武靖公，另一方面卻是想籠絡雙林，以至於來日不會被清算。

雙林卻道：「同為臣屬，小的自然知道將軍的難，王爺寬厚仁慈是個明理的，定然也能理解將軍的難，將軍只管用心抗敵，無論這領軍之人是誰，這狄戎之患總是外敵，大家齊心協力抵抗外敵，總是錯不了的。」

雷愷道：「公公是明白人，可嘆我們軍伍中人，往往在陣前拚命殺敵，卻參不朝廷傾軋，輒得咎，時不時被自己人暗算，被人群起而訌之，那些文臣們，不過是無事袖手談心，臨危一死報君王，我們武將在前邊拚死拚活，有時候著實不值，活到今日不容易啊。」他平日裡極指摘旁人，如今在這艱難盤錯之際，卻也忍不住發起牢來。

雙林點了點頭，兩人都是心事重重，帶著對前途的迷茫分了手，雙林回了王府，召了天樞來問道：「你手裡五百人，前日守城，還有多人能用？」

天樞道：「當時留了十人保護小世子，守城出戰四百九十人，殉死五十四人，重傷六十一人，輕傷不便於行的四十八人，其餘多多有些輕傷但並不妨礙出戰，還能出三百人左右，公公是有差遣？」他臉上浮現了一躍躍試的神，顯然前日出戰的傷亡並沒有止住他的熱，反而讓經過嚴格非人訓練的他野一般的嗜本能覺醒，更期待建功立業而不是守在城。

雙林算了下道：「王爺失蹤了，你準備三百人和我一同出城去尋找王爺，另外留二十人，分兩撥，一撥留在府保衛王府眷，另外一撥暗中保護世子，世子我會暗中送出王府，你安排好人手再來回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