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鸝醒來的時候天灰蒙蒙的,分不清是傍晚還是黎明，聽到靜，守在一旁的子立刻醒了，連忙將扶起來。

　見對方面生,警惕地往后退,正想開口詢問,嗓子卻又疼又啞,一開口就像有刀子在刮，又覺著口中似乎有種古怪的腥氣。

　子看出的不適,連忙倒了杯茶水遞給。

　薛鸝小心翼翼地接過，卻不想如今連吞咽都帶著疼痛。好在喝了兩口茶,勉強能開口說話了。

　“你是何人？”

　子不會說話，薛鸝勉強聽出說的是：“奴家是小將軍派來的。”

　薛鸝笑了，說道：“小將軍，怎得還有人他小將軍？”

　魏玠聲名遠播,長著一張沒有煙火氣的臉,與帶有殺伐之氣的將軍名號總有幾分違和，薛鸝實在是聽不習慣，如今這小將軍，便更覺得好笑了。

　子答道：“軍營里的人都這樣喚郎君,還有人喚他世子。”

　薛鸝這才覺得不對,試探道：“你們是何時到……”

　的話尚未問完，門便猛地推開，一個人影迅速跑到榻邊，將按到懷里。

　“鸝娘,你可算是醒了。”趙郢驚喜地抱,而后又退開些,捧著的臉，笑道：“幸好我來的及時，你險些要被那幾個蠢貨害死。”

　“趙郢？”薛鸝的霎時間僵住了，一不地看著他。

　不知道自己是否病糊涂了，為何眼前的人會是趙郢。片刻間，腦海中已經閃過了許多種可能，如同那些令窒息的噩夢一般上來。薛鸝慌地移開眼，在屋子里尋找悉的影。

　“魏玠呢？”揪著角，語氣中有連都未曾察覺的抖。“他死了嗎？”

　趙郢見不安的樣子，立刻又將摟到懷里，拍著的肩膀安道：“你莫怕，往后他再不能傷到你了。”

　薛鸝一聽，也不知怎得，控制不住地流眼淚，一邊咳嗽一邊泣，肩膀也跟栗不止。趙郢還當是喜極而泣，輕拍為順氣，好聲好氣道：“怪我當日沒能好好護著你，讓你落到魏蘭璋手上，吃了這樣多的苦不說，還險些被他害得丟了命……”

　只能強忍著下緒，艱難地撐出一個笑來，滿面淚痕道：“我總……等到兄長了，義父與蕓娘近日可還好？。”

　“他們一切都好，你不必憂心。”趙郢說完后，面上出了些許為難，瞥了薛鸝一眼，別開目，略顯心虛地低了聲音。“只是父王他一向惜人才，魏蘭璋雖為人卑鄙下作，卻還算有些聰明才智。如今他被魏氏所棄，父王命我留他命，日后再替我軍效命……只怕是不能替你殺了他。”

　言罷，他瞥了薛鸝一眼，看到愕然的神，忙又說：“你莫氣，我定不會你白白辱，只需留著他的命，往后自有法子磋磨他。”

　薛鸝搖搖頭，說道：“多謝兄長，既是義父的意思，還是好生留著他吧。既要收他為我軍所用，便不該故意折辱，以免他生了旁的心思，不會忠心替義父做事。鸝娘并非不識大局的人，怎會為此事與兄長置氣。”

　趙郢聽這樣說，心中頓寬，憐惜道：“你莫怕，往后我好好護著你，再不你委屈。”

　薛鸝的病逐漸好轉，只是仍虛弱。新來的侍是趙郢在城中隨意找的人，薛鸝醒了以后，便回家去照顧孩子了。而后又來了一個人，據說是被那些蠻夷擄到軍營中的軍，看著與薛鸝一般大的年紀，剛到院子里的時候，目總是怯怯的，也不大敢說話，一舉一都著小心翼翼。

　軍中多是男子，趙郢見還算安分乖巧，才挑了來伺候薛鸝。薛鸝問了才知曉，那子也是吳地的人，雖說鄉音不同，薛鸝也能勉強聽懂些。

　子也告訴，安郡不是被敵軍攻陷，而是魏玠甘愿降城。

　魏氏百年來從未出過叛主之人，而魏玠這個被魏氏捧上神臺，為魏氏風骨象征一般的人，卻做出了叛主降城的恥辱之舉。

　此事一出，魏玠將為一個笑話，從前的高風亮節，往后都會化為屈辱，為劃在他上的刀子。

　薛鸝已經知曉了援兵不來的原因，想起從前梁晏與訴說的種種委屈，再看一眼魏玠今日的境，不有些唏噓。當初以為梁晏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如今在看，不被選擇的人只有魏玠。

　魏恒涼薄寡，凡是總是以自己為先，多年的養育抵不過脈親，因此他先想著派兵去救梁晏。而平遠侯則恰恰相反，即便往日里總是對梁晏嚴苛，總是譏諷他不比魏玠，到了要命的時候卻仍舍不下自己一手帶大的仇人之子。

　薛鸝忽地有些可憐魏玠，也不知在他得知被兩方拋下的時候，面對這座茍延殘的安郡，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薛鸝輕咳了一聲，問那子：“城里的人還在辱罵他嗎？”

　那子想了想，說道：“有什麼好罵的？要不是魏郎君，城里的人都死了，上頭的貴人打仗，我們這些庶民真是遭殃……”

　興許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的語氣也多了幾分憤慨，又嘀嘀咕咕地罵了兩句。

　百姓們只知曉自己要病死了，連飯都吃不飽，城外的人喊著要屠城，他們很恐慌不已。他們甚至不知曉忠君是何意，臨了魏玠放敵軍進城，卻保住了他們的命，罵過兩日后便冷靜了下來。

　“說的也是……”

　寒門學子傾慕魏玠的不在數，由于他并不如天下士人一般鄙棄寒門，因此如今他落難，軍中寒門出的將士與幕僚對他還算恭敬。唯有趙郢看他不順眼，總是冷著一張臉，卻也沒有真的為難他。

　趙郢與趙統的子相差許多，且他有個怕夫子的習慣，年時在書院總是被夫子呼來喝去，魏玠年長他幾歲，卻因才識在書院替夫子授課，他也曾恭恭敬敬地喚過對方幾次老師。再見他總是下意識張，連脊背都會不自覺地直。即便如今二人的境逆轉，從前養的習慣卻沒能摒棄，也是因此更讓他忍不住對魏玠心生不滿，看上一眼便煩躁不已。

　薛鸝的好轉后，總算能下榻了，便故意尋了由頭去見趙郢。

　趙郢牽著馬，遠遠地看到了薛鸝，立刻撒了韁繩朝跑過來。

　“鸝娘，你怎麼來了？”他語氣欣喜，聲音洪亮清晰，不人朝他們看過來。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魏玠也停住腳步，目穿過雜的兵馬，落在了相擁的二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