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小九在欒音這裏已經住了小半個月。

這十來天裏，除了赤隔兩三日便要帶人名義上是給我實則是給小九送來吃穿應用之，倒也沒有其他人來擾，帝君更是從未麵。

而欒音除了每日按照小九代的方法烹製吃食，煎製藥材，送到小九房中，驚訝他的食量之大，偶爾揶揄他幾句，再被他揶揄回來幾句，倒也無事。

其實這十來日裏欒音見到小九的時間也極為有限，他總是借口日頭太大、太毒，整日躲在他的小廂房裏不肯出門，而他畢竟是個男賓，欒音也不好隨便去他屋子找他閑聊……

於是，欒音大部分時間便隻得嗑瓜子、看話本子打發時間。

這天晌午，欒音閑來無事偎在花園的涼亭中看書。

看得倦了便倚著個亭柱子打盹，忽聞耳邊一陣窸窣腳步聲伴著綾羅曳地的細碎聲由遠而至。

欒音抬了抬眼皮，卻見麵前一個緋紅的影被十來個宮婢簇擁著，占滿了亭子前的青石路。

那個一緋紅華麗錦緞宮裝，雲鬢高懸，珠釵搖曳的麗子，欒音並不認識，但上次來此修整園子，此刻垂手立在子後的映雪，欒音倒是印象深刻。

衝著映雪的份，欒音這個小宮婢也是要對見個禮的。

欒音連忙起端端正正行禮，道：“不知映雪大人來此，奴婢適才失禮了……”

映雪卻一側避開，語氣不善道：“放肆，見了緋纓殿下，怎敢不見禮？”

欒音雖還沒有搞清楚眼前立著的這位麗的子，映雪口中的緋纓殿下是個什麽份，但還是識趣地躬行禮。

可久久沒有聽到緋纓公主讓自己起，便隻能保持半蹲的叩拜姿勢，著實難。

隻見緋紅的影如一片紅霞，在自己麵前緩緩踱步，朱輕啟道出的卻是：“跪下！”

欒音不明就裏，但既然對方是公主的份，自己跪下那也隻能從命。

顧不得青石路的寒涼，欒音屈膝跪下，也不敢抬頭看麵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心中思索著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個人。

這時，又聽到映雪的聲音疾言厲道：“欒音，你可知罪？”

欒音聞此言著實震驚不小，但心中駭然是一回事，頭腦清醒想應對之法卻是另一回事。

這個時候欒音若是說自己不知罪，那首先便犯了頂撞之罪；如果說知罪，那更是要把無罪結結實實變了有罪，該如何是好？

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著叩首，聽下文……

映雪又道：“我來問你，誰準你青天白日裏不去主殿伺候，卻在這裏懶打盹？”

欒音思索著自己稱病告假這件事，是帝君囑了赤傳了口諭允的。或許這映雪並不知曉，所以今日裏才過來找自己的晦氣，便低聲道：“大人許是有所不知，奴婢近日染了急癥，承蒙帝君恤，準奴婢告假……調養……”

“這便是那個仗著帝君表哥的寵，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賤奴才？”不待映雪開口，緋錦袍的子語出不善。

“你分明好端端的在這裏，膽敢稱病欺君，圖謀不軌，我且問你，是哪位醫者為你診斷？你佯裝患病，卻是在此，到底有何謀？還不速速如實招來？”

這話真如晴天裏打了個霹靂，欒音萬萬沒有想到今日會突然冒出來這些人，分明子午須有卻被他們口口聲聲說的如同親見一般，且扣在自己上的皆是欺君罔上的重罪。

如今又要讓自己供出同黨，分明是要連同藥君師父一並拉下水。不知眼前這位緋纓公主是否和藥君師父有什麽過節？但欒音謹記著師父臨行前囑要對鍾山君的事守口如瓶。更要對帝君來此診病的事嚴守……

欒音跪在青石路上，額間已經布了一層細汗珠，跪行幾步附在緋纓公主腳邊，道：“奴婢冤枉，奴婢前幾日確實得了急癥，連帝君都下了口諭，允了假，令奴婢不必去主殿伺候。殿下若不信，請來赤大人一問便知……”

“表哥這個人最是仁厚，有人裝裝可憐，耍些狐手段蒙騙他，他便信以為真，聽說還賜了你不滋養的珍貴藥材，下賤奴才，你也配？”口中的表哥必然是這聖胥國之主——天帝龍天佑。

聽聞天帝的母親乃是凰一族的前任族長，嫁了天帝誕下龍天佑便卸了族長之職，傳位給自己的胞妹，如此，這位緋纓公主很可能便是如今凰一族的族長之了，或許還會是下一任的族長繼承人，著實份尊貴。

本來這聖胥國的皇權還是握在龍族一脈，按理說還不到凰一族的公主在這瓊華宮裏逞兇。

可欒音突然想起曾聽宮們議論，說當今天帝的母親，昔日的凰族長，很中意胞妹的獨生兒，執意要讓自己的兒子，彼時還是太子份的龍天佑迎娶這位凰族的公主進門。卻因為龍天佑的總是時好時壞，便將訂婚禮一再耽擱下來。

如此看來這個緋纓公主也算是天帝未過門的妻子，未來的帝後，那在瓊華宮要責難一個小小宮婢，倒也無可厚非了……

欒音思及此，又想到先前責難自己的言辭，恐怕對帝君待自己的關懷之意尚有些誤會，什麽假病欺君，懶散懈怠都是次要，關鍵是這位公主如今把自己當帝君在意之人，醋了，此番是專門對付自己這個“敵”而來。

欒音尋清楚，找到了癥結所在，便決定對緋纓公主直截了當言明。

“公主怕是誤會了，帝君對奴婢恤，差人送奴婢藥材，皆是因為奴婢是帝君專屬的藥人，藥人的康健才能保證帝君的康健，也因而才會囑咐赤大人對奴婢多加注意，我於帝君不過是一味藥材，並不是什麽值得帝君掛心的人……”

緋纓聞言目掃了一眼映雪，又落回欒音上，道：“嗬，你這奴才張口帝君口諭，閉口赤大人，口舌倒是伶俐，無非是提醒我你有帝君撐腰，你說你隻是一味藥材，本公主今日便不跟你這個藥材計較。

本來我也沒有那麽多閑工夫和你這個低賤的奴才耗，本公主今日去施藥司是想為我的靈寵饕餮尋些前日東荒敬獻表哥的靈芝草，沒見到藥君，問了藥庫卻說表哥將所有的靈芝草都送到你這裏來了，可有此事？”

欒音回憶了一下，前日赤確實送來了十幾株靈芝草，但小九見了便直接統統收他的袍袖中，自己連味兒都沒聞到半分。

此時欒音卻又不能否認，也不能言明那靈芝草被小九拿去了，隻好著頭皮道：“確有此事，但那些靈芝草已經被奴婢服用了，今日奴婢大好，多半是拜那些靈芝草所賜……”

“什麽？你把那些靈芝草都吃了？混賬奴才！”眼見著緋纓公主立時大怒，“往年表哥總會想著留幾棵東荒的靈芝草給我喂食饕餮，助其修煉，今年竟然忘了，如今靈芝草都被你這個奴才吃了，我的靈饕餮吃什麽？竟然阻礙我的靈修行，你這奴才，真是可惡！”

緋纓震怒之下，一並宮婢都不敢出聲，一直立在一旁的映雪卻走到緋纓公主前，耳語幾句，緋纓的臉稍緩，蹙眉盯著映雪問：“這能行嗎？表哥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連都說自己不過是一味藥材，剛吃過靈芝草，已經無礙，的中必定保有靈芝草的功效，取其喂食饕餮雖不及直接喂食靈草，但如今也算是個補救之法。公主放心，就算事後帝君問起，你且說明緣由，帝君向來深明大義，加之本就是帝君忘記為你預留靈芝草在先，又怎會怪罪公主殿下？”原來映雪此番是建議緋纓取欒音的鮮喂食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