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聲音低沉，有磁，刻意調整語調說起故事來，真有幾分晚間電臺主播的味道。

“小公子面冷心善，把小和尚當了好朋友，帶他一起去學堂。沒想到小和尚因為不識字，鬧了笑話，小公子氣得和欺負人的富家公子打了一架……”

“大旱年，莊稼絕收，小和尚看流民可憐，便想施粥賑濟，為了籌錢，小和尚去碼頭幫人卸貨，小公子知道后賣掉了自己最心的匕首，幫小和尚一起救濟災民，自此城里都知道了將軍府小公子不是紈绔不堪，眾人也激小和尚的善舉……”

這漫畫，林澈看了很多遍，里面的每一個小節，每一筆線條走向，他都已經刻在腦子里了。

看孫芳芳扣得越來越的手，額頭上越來越的汗珠，林澈知道，方向對了！

這些相同的節以截然不同的畫面刻在孫芳芳記憶里！

“后來，小和尚喜歡上了花匠的兒，卻不敢表白，小公子苦心為兩人制造機會，可惜最后還是礙于小和尚出家人的份，沒能在一起……”

“林警……”

低著頭的孫芳芳悶悶開口，語速緩慢，像是在極力克制著某種緒，每一個字都是艱難地從牙中出來的，“你說……花匠的兒最后沒和小和尚在一起，會不會是因為上了那個有錢有勢，天天在面前晃悠的紈绔公子呢？”

林澈挑眉，“說不準，畢竟這小公子確實英俊瀟灑，比那窮和尚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孫芳芳手上的勁又大了幾分。

林澈往后翻了幾頁，繼續給孫芳芳講故事，“這個部分是我最喜歡的，小公子和小和尚一起參加科舉考試，小公子高中武狀元，小和尚的文試卻榜上無名，小公子為了能陪在好友邊，不惜違抗圣命，留在軍營里當了一個小小將，嘖嘖，你看看，這樣的犧牲多讓人！”

咔嗒！

因為過度用力，孫芳芳居然生生扣斷了自己的甲！

破碎的半截指甲掉在地上，那聲細不可聞的聲音，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像一滴掉進熱油鍋里的水滴，讓一鍋熱油噼里啪啦地炸起來！

孫芳芳驟然抬頭，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森森惡意！

“誰求的犧牲了！”

孫芳芳積累的緒突然發，著腦袋，怒目圓瞪，額頭青筋凸起，咬牙切齒地開口質問，“在我面前炫耀了十四年還不夠嗎！我給當了十四年的陪襯還不滿意嗎！還要畫出來，讓所謂的善心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嗎！”

孫芳芳聲音尖銳瘋狂，每一句都在怒吼，聲嘶力竭，一邊說一邊捶打著桌子，一手漂亮的甲此刻破碎不堪。

孫芳芳的神顯然已經崩潰，人也是失控的狀態了。

“我用不著可憐！要不是，我這輩子不會是這樣！”

“是！！！”

“是毀了我！該死！早該死了！”

“你們為什麼還不結案！為什麼還不趕把扔進焚化爐燒灰！為什麼！”

“這麼善良完，不該活在這世上的，該去天上當救苦救難的神仙！我只是幫了！”

孫芳芳如同野一樣，脖子上青筋翻滾，唾沫星子飛濺出來，臉漲得發紅，眼球也布滿，因為劇烈的作，頭發也變得散，那種恨意像是積蓄了多年的火山巖漿，從地表一個狹小的裂隙里，突然噴濺出來，直沖云霄。

觀察室里的三個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有了沐的分析，盡管他們對孫芳芳扭曲的心理有所了解，但親眼看到這種場面，還是嚇了一跳。

徐洋看了一眼自己被李禮抓住的胳膊，知道這貨靠不住，只能弱弱看向老杜，“老杜，你能站過來點嗎，我有點害怕……”

老杜也被嚇了一跳，但畢竟是經驗富的老刑警，很快就回過神來了，站到徐洋邊，“怕什麼，還能吃了你們不。”

李禮咽了口口水，“不好說啊，我看劇里喪尸轉化差不多就這狀態，瞪那眼珠子，我都擔心一會直接掉出來……”

老杜端著搪瓷杯，嘆了口氣，“這沒了人的人啊，比喪尸還讓人害怕。”

審訊室。

林澈沒有打斷孫芳芳的緒發，他知道，孫芳芳會開口的。

發瘋一樣的狀態只持續了幾分鐘，孫芳芳就再次陷沉默，但狀態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只見駝著背坐在那，臉上看不出什麼緒，視線沒有焦距地發呆，整個人像是被走了靈魂的木偶。

“我很后悔。”

一道聲音打破了審訊室凝固的空氣，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喊得太大聲，還是整個人神衰頹了，孫芳芳嗓音刺刺拉拉的，嘶啞得如同老嫗。

又是長達十多分鐘的沉默，孫芳芳才再次開口。

“這幾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當時聽家里的話，讀了職高，或者不圖那點獎學金，去另一所高中，人生會不會就不這麼痛苦了……”

孫芳芳說著自嘲地笑了笑，“可惜人生哪有什麼如果，從我踏進那間教室開始，我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到正確的軌跡了。”

孫芳芳半偏著腦袋，耷拉著看向林澈，似笑非笑地開口，“林警，你說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有花不完的錢，好看的皮囊，高貴的氣質，明的未來？為什麼我用盡了力氣想到達的終點，還不如他們的起點呢？”

孫芳芳愣愣盯著林澈，角的笑容越來越詭異，“呵呵呵呵——”

冷不丁的笑聲聽得人骨悚然，嚇得觀察室里的李禮和徐洋差點沒抱在一起。

“林警，你說欣羽在天上會保佑我的吧？保佑我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一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

林澈毫沒被孫芳芳半瘋不傻的狀態影響，看時候差不多了，進正題——

“所以你殺害周欣羽的原因，就是因為比你優秀，是嗎？”

孫芳芳搖搖頭，臉上還是那副詭異的表。

林澈沒有追問，只是和孫芳芳對視，看著孫芳芳的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恨意一點點顯，“可以優秀，但不該用我的平凡，來襯托的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