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白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龍五手將他扶穩,“王爺當心。”
蕭墨白看了眼自己的手里被塞進來的一個小布兜,又看了眼龍五。
龍五松手,笑了笑,“殿下說,三尺堂,換王爺一條命。”
蕭墨白一怔,看向龍五。
龍五依舊那副微笑謙恭的模樣,“請王爺三思。”
蕭墨白嗤笑一聲——也是,蕭厲玨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心?
不過,這人行事雖詭譎狠,卻素來是個君子做派。
要他的東西,卻還給他留條命,也不怕他東山再起……
就聽龍五笑道,“高嬪娘娘還在宮外等著您呢,王爺。”
殿門口,服侍高嬪的宮眼睛紅紅地朝他喚了聲,“王爺。”
蕭墨白猛地站起來,子卻是一晃,不可置信地朝龍五看去。
龍五眉眼不,含笑垂首。
片刻后,蕭墨白自嘲地笑了起來,“他還真是……罷了。”
從懷里掏出一塊牌子,扔了過去。
龍五接過,看了眼上頭刻著的‘三尺“兩個字,笑了笑,
躬,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蕭墨白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布兜,布兜的一角,出來的是天寶的銀票。
他了那厚實的布兜,轉過,跟著宮,快速地出了慈寧宮。
從西華門一直跑出去后。
就聽守宮門的士兵高呼,“走水了!”
他回頭一看——是慈寧宮的方向。
再看四周,除卻發現走水時的一點慌外,竟無毫象。
外頭的人,本就不知,這皇城之,到底發生了什麼。
前頭的不遠,一輛低調又穩重的馬車停在那里。
婦人著簾子,朝他笑了笑。
他眼眶一酸,跑過去,滿是苦地喊了一聲,“娘!”
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給這個苦命的人掙一條活路,他才汲汲營營地鉆進那漩渦里掙扎不出啊!
婦人了他的頭,“我的兒,苦了啊。”
蕭墨白上了車。
車夫馬鞭一揮,青的馬車,便駛離了這偌大又冰冷的宮城。
另一頭的小道上。
萬嬪回頭,旁的遠香背著包裹也跟著回頭看了眼,扶了扶的胳膊,“小姐,走吧。”
萬嬪笑了下,點頭。
相扶走遠。
……
宮。
蘇離站在養心殿外,看著慈寧宮方向的大火。
一個黑袍長的男人,踩著那火,一步一步走來。
只覺這人,仿佛是從煉獄之火中走出。
那火,燒盡了這一夜的黑暗與長久的齷齪腐爛。
他掃了一切。
隨著天,火,星,曦,滌清萬惡,開了一個萬朗清明的天。
原來那句明明盛世的話,不是假的。
他笑了下,走下臺階,單膝跪在了地上。
卻聽蕭厲玨笑:“有勞蘇將軍,隨本王去迎接陛下回宮。”
蘇離一愣,抬頭,卻看不見蕭厲玨的臉。
卻只看到他背后,啟明星,點亮北空。
很久以后。
他經常會想起這一幕。
想起他問眼前這個仿佛神祇的男人,“以你之力,完全可以舉兵北上,再開盛世,為何卻要選這樣一條滿手沾撕破所有人的路?”
蕭厲玨當時是怎麼回答他的?
哦對了,他說。
總要有個人去面對這些骯臟。我只是,不舍得那個人是罷了。
是了。
蕭厲玨可以揚旗擂鼓,舉兵,立全天下的正義為,正大明地創一個開明盛世來。
可是,在這之前,這腐爛的皇朝里,卻要有一個人靠在他的背后,替他遮擋那些丑陋齷齪。
他不舍得,不舍得那個人是。
一句不舍得,他放棄了這全天下的男人都想要的權勢之巔麼?
很多年后的蘇離看著青云國偌大的輿圖,輕笑著搖了搖頭。
而此時。
他卻跪在蕭厲玨面前,莊穆又嚴肅地抱拳,高聲應,“是!臣隨王爺,恭迎新帝回宮!”
話音落下,半空中,傳出云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
……
京城,不起眼的小小
院落里。
正屋。
遲靜姝坐在梳妝鏡前,臉如翡玉,若暖脂。
一臉春地半抬著臉,由著一雙修長手指,著胭脂撲,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撲打。
香味盈然,粒在柱中,點點飛舞。
像灑落的細雨,帶著清馥的花意。
蕭厲玨放下胭脂,又轉手,拿了一只螺黛。
俯,在那細如煙柳的秀眉上,輕輕描畫。
細膩的,遲靜姝心頭怦然,忍不住睜開了眼。
便看到蕭厲玨垂眸的溫和安靜。
晨從他的背后散開,香在四周縈繞飄散。
恍恍惚惚的,遲靜姝仿佛看到了九重的謫仙,垂眸來的模樣。
剛要張口。
蕭厲玨已然笑著道,“好了。”
一頓,又被蕭厲玨按住肩膀,轉過去,對著梳妝鏡。
抬眸一看,便見鏡中之人。
眉如遠黛,眸若明月。
是的,卻另有一種威穆素冷之意。
仿佛高高在上的貴人,可而不可及,令人而生畏。
額間,一粒朱砂鈿,更是映襯得那,猶如國。
茫然地通過鏡子看后的蕭厲玨。
蕭厲玨卻笑著親了下的頭頂,然后將拉起來,繞到旁邊的換間,指了指架上懸掛的大紅九尾袍。
“該換裳了,陛下。”
遲靜姝愕然。
猛地看向蕭厲玨,不等開口。
門外,數十人的齊齊呼聲傳來,“恭迎陛下。”
遲靜姝張了張。
蕭厲玨握著的手,笑了笑,“別怕,我在你后。”
聽到自己幾乎蹦出腔的心跳。
看著蕭厲玨,問:“這天下,你不要麼?”
蕭厲玨失笑,俯,在額間的朱砂鈿上親了下,“你得天下,我得你,還不是一樣?”
可……
遲靜姝從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
遲疑地回頭看了眼那架上華到有些刺目的袍。
又聽蕭厲玨道,“蕭家,無人配坐那個位子。這天下,需要一個有的帝王。”
遲靜姝抿了抿,這是在說有麼?
再次看向蕭厲玨——要說謀算計,也許還能恬不知恥地說上會一點,可……治理國家需要的是宏韜偉略,有何能耐,可坐上一國之主的位子?
見不,蕭厲玨又俯下來,在耳邊輕笑,“我會陪著你。”
這句話,終于給了遲靜姝莫大的勇氣。
登上帝位,對來說,或許太過荒誕。
但是,蕭厲玨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信他。
于是,點了點頭。
蕭厲玨笑著再次拍了下的頭,“乖孩兒。”
一襲大紅袍加。
他扶著,走出門外。
華麗的轎輦前,蘇離領著皇城外所有三品以上武,跪在那里。
他的發髻上,著那枚紫的元章發簪。
蕭厲玨單膝跪在轎輦前,朝溫一笑,“來。”
遲靜姝輕吸了一口氣,踩在他的膝頭,往上。
踏皇權最高的頂端。
小院外。
看不見盡頭的兵馬齊刷刷站在兩邊,路上,連一聲音都無。
轎輦之上,尾傾天。
忽然。
有人跪地,高呼,“吾皇萬歲。”
“萬歲,萬萬歲!”
承乾二十八年,立秋,皇帝崩。
太登基,乃青云國第一任帝。
開年號為景。
封當朝厲王為攝政王。
翌年,喪制過,帝與攝政王大婚。
在位二十一年,與攝政王攜手,將頹勢將滅的青云國大筆整改,開創后來即便退位也持續了長達兩百年之久的盛景之世!
后人稱其,盛景帝。其夫攝政王,為厲帝君。
關于這位夫妻的史書記載并不多。
唯有一句。
青云之幸也,得——
凰臨天下,傾九重。
(正文完。別著急,沒待完的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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