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陸翊的確好多了。

呼吸面罩換了鼻導管，且沒有繼續躺在病床上，而是靠坐在床頭。

如果不是周圍的儀依然在工作，陸翊的臉又那樣蒼白的話，甚至不會有人想到他剛剛做完換心手，是一個從死亡線上被搶救回來的人。

護士看到進來，說道：“陸醫生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自主進食了，他知道你要來，不肯再躺著。”

譚璇有點尷尬，但是口罩擋住了的臉，只有一雙眼睛在外。

出笑，眉眼便彎了，走上前去問道：“陸翊，你能吃東西了，明天我帶吃的來吧？”

陸翊輕輕點頭。

譚璇顯得局促不安，也不知道怎麼辦，不是因為江彥丞的警告，才不去牽陸翊的手。

而是，牽了手不合適。

的份不是陸翊的妻子或者友，如果從法律的角度來說，他跟譚菲還沒有離婚，依然是的姐夫，出現在這里，本就是奇怪的。

“但是我不能隨便給你帶好吃的，必須要問過醫生，他們說可以吃的，你才能吃。”譚璇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陸翊又點了點頭，他看著笑，眼神干凈，只是讓人覺得莫名不忍。

譚璇不敢提陸放，也怕陸翊忽然提起，只好分散陸翊的注意力：“昨天你說想吃學校門口那些小吃，但目前你還不能吃，所以等你好一點再……”

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跟曾經過的陸翊聊天，會尷尬到話題都找不到。

在不了解真相的時候，還能怨恨陸翊，或者釋懷之后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可現在知道真相了，便忽然有了罪。

分手一年多，不是忽然之間就放開了的，也不僅僅是因為江彥丞忽然出現，讓在短短三個月就釋懷了的。

這一年多的心境變化幾經周折，痛不生有過，絕撕扯有過，自我懷疑更是如影隨形，這些傷害伴著走過了山山水水，點在地圖上，留在照片里，不會隨著知道了真相就輕松地一筆抹去。

真憾。

是的，憾。譚璇心里只能想到這個詞。曾經過的人，現在已經不了。

面對著他，只能想到自己的罪，人是多麼復雜的。

腦子明明已經不記恨，可心還記得當時有多痛。

“嗯。”陸翊終于回應了一句，是他的聲音沒錯。

譚璇眉眼彎彎，除了笑，也沒有別的表：“總之，你先好好養著，不要想太多。什麼事都過去了，那個兇手也已經被抓了起來，他會到法律的嚴懲。”

陸翊忽然眉頭皺了，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接著開口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我……怎麼了？”

譚璇愣住，什麼意思？難道陸翊失憶了？

忙回頭看醫生。

醫生一直站在的邊，聽了陸翊的話，低聲對譚璇解釋道

：“陸醫生神狀態還沒有恢復，出現一些記憶偏差也是有的，在做手的時候我們發現，陸醫生原本的心臟功能就不是特別好。不管怎樣，盡量不要刺激到他，關于事故當時的況，就不要多說了。”

譚璇忙點頭，原來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以為陸翊都記得。

“年年？”陸翊等不到的回答，又了的昵稱。

譚璇忙笑道：“你就是做了個小手嘛，最近你太辛苦了，忙得夠嗆，吃不消。放心吧，你自己就是醫生，我騙不了你。”

“嗯。”陸翊也笑開，他的眉眼不似初見，因為初見時的陸翊對沒什麼好臉。

但是譚璇永遠都記得那天是怎樣的場景——

濱江公園里，陸翊救了一個晨練時突發腦溢的老人，清理口腔中的穢，為呼吸微弱的老人做人工呼吸，一直撐到救護車來，老人被帶走，醫生說，如果沒有陸翊做的這些急救措施，老人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周圍的人都給陸翊鼓掌，稱贊他多麼厲害，但陸翊的表很淡，沒有理會那些稱贊，他遠離人群，照舊回到他原來的草坪上看書。

拿著相機一路尾隨了過去，真憾，看他救人的時候忘了拍照，但是想給他拍照。

后來陸翊覺得喜歡他有點唐突，表白也很唐突，讓他這個原本慢熱的人無法接。

但也沒有辦法啊，那天的下，他的白襯衫那樣好看，救人時認真的樣子好像都發著，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當時心里最神圣的兩個職業，一個是軍人，一個醫生。的爸爸是軍人，媽媽是醫生，但沒有神圣的理想，只是覺得這兩種職業莫名讓有安全，讓想要去靠近。

公園里的那一幕讓知道，原來醫生治病救人是這樣的，不一定要在醫院里、在戰場上，即便是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他們也無時無刻不在救人。

也救過人，可不夠專業，連自己都沒有把握。可陸翊一邊救人，還能一邊安病人的緒，跟他清傲的格完全不同。

而且啊，陸翊的手指修長干凈，像爸爸的手，陸翊的職業救死扶傷，是媽媽曾經的職業。

忽然就了心，想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只要擁有了他，人生好像就圓滿了——從小到大跟媽媽不親近，沒有過母談心，無法了解醫生是什麼，已經失去了爸爸，無法再找到爸爸的任何一影子。

但是，只要擁有了陸翊，以上種種就都能實現！

十八歲的什麼都不明白，邊的男生再多，只想要一個陸翊。

“年年……”陸翊忽然又了的名字，將譚璇從好又破碎的七年前拽了回來。

直視著陸翊：“嗯？”

他還著“年年”，卻不敢再他“陸歲歲”。

陸翊艱難地抬手向了他自己的心口，譚璇一急，忙想攔住他：“不要，小心。”

陸翊的目干凈而哀傷，有一種破碎的脆弱和迷惘，他說：“年年，我的心……好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