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江彥丞說話，還是那種故作輕松的口吻，譚璇在飯桌上一直忍著沒掉眼淚，現在馬上哽住了：“我不跟……不跟你視頻……”

江彥丞沉默了好幾秒，笑道：“嗯，寶寶不作弊，說好不跟老公見面，就不跟老公見面。”

他頓了頓：“真是抱歉啊寶寶，是老公沒做好。這三個月過得像是做夢，要是早知道有今天，老公會早點準備好，今天就更有底氣了……至、至應該能把寶寶帶回家……”

江彥丞說著，又笑起來：“家里的碗還沒洗呢。”

譚璇心都碎了，抹了把眼淚，把視頻點開——

視頻一接通，看到江彥丞把右手拿開了，他不是很會掌握視頻的角度，留給譚璇一個放大的臉。

譚璇卻抓住了細節：“你在煙嗎？”

江彥丞笑笑，右手也不再藏著了，瞇著眼吸了一口：“我家寶寶鼻子真靈，隔這麼遠都能聞到煙味兒。”

他還在貧。

譚璇不笑：“幾了？”

江彥丞答得很快：“才半呢，就被抓住了。不是說好不視頻嗎？”

“你把煙盒拿出來我看看，早上我看到你拿了一盒煙。”譚璇命令道。

江彥丞：“……”

譚璇見他不說話了，哽了一下：“死你！”

江彥丞把吸進去的煙吐出來，里已經苦得不行，他無奈地哄道：“真沒，不了，老公扔了好不好？連煙盒一起扔，這正好有座橋！扔下面去！看好了啊！扔了！”

他說著，做了個拋擲的作，扔出去了什麼其實也看不清。

剛才從譚家老宅出來，渾無力，他強打起神，一路走著，完了一整盒的煙，等到最后一的時候，他叼著煙在想，錦城的冬天真冷啊。

和八歲那年離開錦城的時候一樣冷。

然后，他的妻子就來了電話。

“你每次都說不了！你的煙癮到底有多大呀！”譚璇沒法說別的，只好找茬，怎麼會不知道江彥丞心不好。

江彥丞笑：“抱歉，十多年都沒戒掉，老公下次一定改。”

他笑著，眼神卻有點空遠，他想起了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煙的——

十四歲，在教所，跟著一群未滿十八歲的年犯。著。

人生灰暗，竟有一樣東西能讓人上癮。

此后的人生，他吻過最多的，便是煙了。

從沒有人勸他戒掉，也許有，但他從未放在心上。可他的太太一提，他就記得了，假如想要孩子，是不能再煙了。

孩子？是做夢吧？

他連他的妻子也抱不到，只能隔著視頻聽教訓。

瞧瞧，過往有多不堪。他被小公主救了，卻沒有為更好的人，他十四歲就是年犯了……

越想越鉆牛角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擁有他的小公主。

從前的一切他都扛住了，刀尖上走到今天，他以為還能扛得住，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的意志大約也跟著今天那一跪……徹底跌了下去，到現在還沒爬起來。

“江彥丞……”

譚璇早就看出了江彥丞的不對勁，他跟在一起，很有走神的時候，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著、記著，但此刻跟視頻，江彥丞卻走神了。

“江彥丞……”

&nb

sp;“江十一……”

連了三聲，江彥丞才回過神，笑意舒展：“嗯？老公說會戒煙。一定會。”

譚璇笑得比哭還難看，咬了咬，道：“很辛苦吧江十一？我能幫你什麼呢？我真希你的心里毫無負擔，希你坦坦快快樂樂地生活，很憾，你的負擔、你之所以不能坦快樂地生活，居然都是因我而起。”

江彥丞一驚，預到接下來要說什麼，他搖頭：“不……”

譚璇笑：“讓我先說完，不許打岔。”

在房間里踱步，從小到大住過的房間，最近的一次回憶是和江彥丞在這個房間里的親。

現在，像個年人那樣思考，冷靜而理智：“也許我媽說得對，我們之間有了外力的阻礙，才會覺得更加離不開彼此，信誓旦旦地一定要在一起，什麼困難都不能把我們打倒。可是，也許時間久了，你會發現你只是一時鉆了牛角尖，尤其是為了要在一起，有一方要付出那麼多，甚至他親手斬斷他所有的過去。這太殘忍，也太過分。”

“在爺爺他們面前我沒有說，現在我想對你說，如果讓我作為妻子和朋友給你建議，我會建議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報你該報的仇，了結你該了結的私怨，那是你一直以來的心愿，不是嗎？十幾年了，你一直都沒忘記替媽媽報仇，也吃了那麼多的苦，憑什麼要放棄呢？”

笑：“你也不用擔心你不回來我會怎麼樣，你看我變心那麼快，很容易就上另一個人了，假如你真的不回來，我也不會孤獨終老的。你要相信我，就算你不在我邊，我也不會再做傻事了，我會好好生活。真的，我會的。”

譚璇終于還是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不能欺騙江彥丞，當江彥丞給的家人下跪的時候，就已經這麼想了。

江彥丞丟掉的面子和神氣，幫他找回來，他做不了的決定，替他做，希他不會后悔。

人生太長了，后悔的事太多，最怕的是，有朝一日為了令江彥丞后悔的原因。

“聽明白了嗎？”見江彥丞不說話，譚璇追問道。

視頻另一頭的江彥丞彎起角，輕笑了一聲：“現在，連我的太太也不相信我了。”

他說著，眼神黯淡下去：“江太太，雖然我很激你變心了，但我從來沒有變過心。還有，不要跟你老公在視頻里說分手，也不準再說以上那些話，我回家去了，小丟在家呢，掛了。”

說完，江彥丞結束了視頻電話。

電話掛斷，江彥丞卻伏在橋欄桿上半天沒緩過來，不知道是的，還是痛的，天卻并不憐人，竟下起了雪。

不一會兒，雪落滿頭，他的側空無一人。

譚家老宅三樓。

譚璇被掛了電話，趴在窗邊往外看，心里很，也許自認為年人的理方式又做錯了，但誰能教教，怎麼做才是對的？

平衡不了雙方的矛盾，不能幫著江彥丞去復仇、跟他遠走高飛，也不能幫著家人去捅江彥丞刀子。

可還是捅了。想長痛不如短痛。誰的長痛不如短痛，都好。

窗戶開著，冷風灌進來，忽然夾了一冰冰涼的刺痛，譚璇仰頭看去，就見灰蒙蒙的天上有麻麻的雪花飄了下來。

下雪了。

江彥丞還在外面。

像是條件反似的，譚璇馬上轉沖出了房間，沖下了樓，跟媽媽林清婉差點撞了個正著。

林清婉問道：“去哪兒？”

譚璇顧不了太多：“下雪了，江彥丞沒開車，我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