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是冬季，南方迦葉城依舊溫暖如春。

顧泠和岑蔓在海上一路疾行，換駕船，幾乎沒有停過，終于在這日傍晚時分從南山城附近登岸，再次回到了陸地上。

雖然急著回家，但顧泠還是先到迦葉城去了一趟。

見到藺屾的時候，已是夜里。

藺家人早已舉家搬遷到京城定居下來，先前還有年錦和言雨夫妻倆在藺家住，如今因言雨有孕，年錦帶回京城去了。

偌大的藺府，只剩下了藺屾一個人和幾個下人。

藺屾正在獨自吃晚飯，大圓桌以前有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如今分外冷清。

突然看到顧泠出現在面前，藺屾眨了眨眼，“難道是因為太孤單都出現幻覺了？我怎麼看到顧小泠了？明明我在思念蘇小涼……”

顧泠神淡淡，走過來坐下，桌上沒有空碗，他直接把湯盅端過來，用盛湯的勺子喝起湯來。

藺屾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顧小泠，你真的回來了！太好了！我可想死你了！怎麼就你自己？裘小靖呢？你不是去救人的嗎？原瑛呢？”

不是原小瑛，因為藺屾說到最后一句，心中突然張起來。一直以來都沒有原瑛的消息，他很擔心，且生出過一些悲觀的念頭，雖然總是及時掐斷，不敢多想，安自己原瑛不可能出事。

“活著。”顧泠言簡意賅。

藺屾也瞬間活過來了，覺渾輕松，在心口的大石化了煙霧消失不見，眸燦爛起來，“他們人呢？”

“在后面。”顧泠說。

“大家都沒事對吧？”藺屾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

顧泠微微點頭，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藺屾高興地站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親自出馬，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話是這麼說，也是真心的，但對顧泠有信心跟他關心則并不沖突。

藺屾飯沒吃幾口，也不，把他的碗筷拿過來給顧泠用，然后他站在顧泠后給他肩膀，“顧小泠你辛苦了！”

藺屾手法很不行，但顧泠也沒嫌棄，知道他只是太激了。

吃飽之后，顧泠放下筷子，簡單跟藺屾說了事經過。

藺屾靜靜聽著，直到聽到顧泠救出老沐，兩人順利才長舒了一口氣，“太驚險了！顧小泠你可太神了！怪不得蘇小涼總是你大神，名副其實。”

接著顧泠又提起了原瑛姐弟的況。

藺屾愣住，“……失憶了？”

顧泠點頭，“被下藥失憶，我們暫時還沒找到辦法恢復。”這里說的是他跟蘇涼。之前因為藺珊失憶，他們夫妻倆就研究過怎麼解，但沒有結果。他相信蘇涼不會放棄的。

藺屾也想起他妹妹失憶的事了，嘆了一口氣，隨即又笑起來，“不要，人沒事就好。”

“裘靖已經跟講了很多事。”顧泠說。…

藺屾神莫名，“裘靖……”

顧泠知道他在想什麼，“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裘靖看上了別的姑娘。”

藺屾神驚奇，“誰呀？”

“閔。”顧泠說。這種事，相是基礎。藺屾跟原瑛相過一段日子，心生慕，而裘靖先上的是閔，再加上裘琮不停在耳邊念叨，便了心思。

“原來如此。”藺屾嘿嘿一笑，“很好很好！”

“盛越可能去了京城，我今夜就走。裘靖大概再過三五日就到了，我跟他說過要做什麼。你先準備著。”顧泠把代裘靖的事又跟藺屾講了一遍。

藺屾神一正，“我明白了。放心，今夜你走后我就去安排。最近正愁沒事做，那些人渣武功再高，只要不讓他們上岸，看他們還能干什麼！”

岑蔓從外面走進來，方才找地方洗漱去了。

藺屾連忙又讓下人準備了熱湯飯送過來，等岑蔓吃好了，跟顧泠便離開迦葉城，繼續趕路回京。

而當天夜里藺屾沒睡覺，開始安排顧泠代的事。

……

京城，蘇府。

夜幕降臨，吃過晚飯的正兒和姬小樹便抱著顧小暖進地下室去了。

“師娘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妹妹的！師娘和澄云叔叔要小心哦！”姬小樹在蘇涼面前總是格外乖巧。

蘇涼笑笑，“去吧。我們不會有事的。”然后目送三個孩子走進室。

過了一會兒，南宮倩和秋月也進了室。

年如雪雙手被繩索綁住，被忍冬拽了過來。臉上的傷口只做了簡單的止，依舊是鮮紅的。一進門，看向蘇涼的眼中分明是深深的恨，下一刻又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蘇涼收回視線。年如雪頂著燕十八的臉，之前不知道就罷了，如今再看，總覺得很怪異。

“你們要做什麼？”年如雪問。

蘇涼一個眼神過去，忍冬抬手，就把年如雪劈暈了過去。接下來的事，不需要知道，本想用，但在蘇涼的計劃里面可有可無，但不能讓自己待著，避免盛越再把帶走。

“他，行嗎？”裘琮看向澄云。

澄云聞言蹙眉，但沒說什麼。確實，他心中有點忐忑，因為接下來要做的事，他從未做過，且跟他一直以來的格沖突很大，有難度。

蘇涼微笑，只說了兩個字，“當然。”

澄云瞬間信心倍增，蘇涼如此信任他，他可不能辜負。

“主子，就讓我假扮你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忍冬開口，神認真。這件事，今日已經是第三次提起了。

齊峻點頭，“如此更穩妥一些。就算之后被發現，他們應該也不會對忍冬如何。倘若沒發現，那就萬事大吉。”

裘琮表示認同，“小涼你還是躲起來吧，我們會保護好忍冬的。”

如齊峻所說，并不是讓忍冬給蘇涼擋槍，只是計謀，如此可以掌握更大的主權。…

當初蘇涼第一次見到忍冬，就是端木熠安排忍冬當的替。兩人形非常相似。

但蘇涼還是拒絕了，“今夜不必，我心里有數。”

見如此堅持，忍冬他們也只能放棄。

……

臨近子時，蘇涼房中點著燈，澄云房中也亮著。一個在看醫書，一個在看佛經。

雖然往日這個時候顧小暖也都睡了，但此時不在，倒讓蘇涼很不習慣。顧泠不在邊的日子，蘇涼把對他的思念一部分轉移到了顧小暖上，每天看著兒的小臉，總像是看到了顧泠一般。

蘇涼看放在桌上算著時間的那張紙，按照的估計，顧泠應該已經從迦葉城回京的路上了。顧泠去到星落島，若發現盛越沒在，定能猜到盛越是來京城了。

澄云雖然捧著佛經，但其實在自言自語，聲音很小，偶爾眼神會突然冷下來，還找來鏡子對著看。他在練習演戲，復習蘇涼教他說的話。

普誠和盛越父子再次從樹林中出來，立刻就被齊峻發現了。齊峻晃了一下圓明閣外掛的風鈴示警。

蘇涼放下手中的醫書，澄云也神嚴肅地站起，深吸了一口氣，握拳頭，又很快松開。

而普誠和盛越并未靠近圓明閣，就在湖邊停了下來。

經過昨夜的事，雙方已經有了一些“默契”。

不多時，蘇涼便從圓明閣中走出去，出現在了普誠和盛越視線中，旁是裘琮。

看到盛越懷中抱著東西，蘇涼眸一寒，不出意外，他們又抓了一個孩子。

盛越仿佛知道蘇涼會問什麼，見蘇涼在五米外停下，便開口說了三個字，“端木珍，你的義。”

端木忱和司徒瑤的兒，如今皇室唯一的小公主，一直養在太后蕭氏宮中。

蘇涼想，盛越今夜抓了端木珍，是想告訴，他們可以在皇宮自由出，想殺端木忱很容易。

端木珍在盛越懷中沒有任何聲音，應該是睡著了。

蘇涼面平靜，“你想如何？直說吧。”

“你跟我們走。我不會其他人。”盛越語氣也很平靜。

“為什麼？”蘇涼問。

“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盛越說，“當下，你只需要作出正確的選擇。”

“是麼？為何跟你們走才是正確的選擇？”蘇涼反問。

“因為你是好人。”盛越很直接。

“你真的會殺掉一個無辜的稚兒嗎？”蘇涼問。

盛越并未猶豫，“這是個弱強食的世界，我不是好人，我有要做的事，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包括你父親的命？”蘇涼冷哼，“若我說，你殺了普誠，我就跟你走，如何？”

戴著假發和面的普誠面一僵，沒想到蘇涼居然已經認出了他，且如此平靜地說了出來！那，澄云知道嗎？

蘇涼沒等盛越回答，看向普誠，“是的，我猜到昨夜是你了，因為巧合太多。你昨日不應該讓澄云來我家的。”…

事已至此，普誠再否認也沒意義了。他苦笑一聲，“對不住，我想你或許可以理解我，阿越畢竟是我的孩子。”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蘇涼冷聲說，“我猜，澄云也是你的孩子吧？什麼你有一個過世的好友，那個好友應該就是你自己。”

普誠眸陡變，盛越的眼眸都瞇了起來。蘇涼猜到昨夜是普誠，他倒不是很意外，但蘇涼居然連澄云的世都猜到了！

“你……他不是……”普誠的語氣已經表明蘇涼猜對了。

“敢生不敢認？”蘇涼語氣嘲諷，“把自己的親兒子一個送去星落島，一個送去當和尚，然后你滿天下游歷，我可真不能理解你對你亡妻的深，在天若有靈，看到兩個兒子如今的樣子，大概會后悔當初嫁給你吧。管生不管養，兒子犯錯不僅不管教反而助紂為！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裝什麼圣？可笑至極！”

“你住口！”普誠扔掉面，出易容后的臉，神激，“你本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樣說？”

“就憑你昨日白天打算把你小兒子托付給我照顧，夜里又幫你大兒子來害我！”蘇涼冷聲說，“你連臉都不要了，還不能忍我說點實話嗎？普誠，我到底欠你什麼，該被你如此對待？盛越是你的兒子，你有苦衷，要幫他，還說我應該能理解你？那我難道是前世刨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墳，這輩子才會認識你這樣惡心無恥的人嗎？”

“你的外公，害死了我的母親。”盛越開口，似乎是在解釋普誠對付蘇涼的合理。

蘇涼冷笑，“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墨巖殺了你娘，所以你奉墨巖為主，幫他來殺我？我都要懷疑，我不是他的外孫，你才是他的親孫子！”

盛越蹙眉，有些后悔方才說的話，但也沒有被擾心緒，他看向普誠，就見他口起伏，顯然已經被蘇涼的話給刺激到了。

“父親，冷靜一點。”盛越提醒普誠。

普誠深吸一口氣，正在這時，一顆頭從圓明閣中沖了出來。

澄云以極快的速度到了蘇涼邊，不可置信地看著，“你剛剛說什麼？我是他的兒子？這不可能！”

蘇涼蹙眉，“既然你都聽到了，那就是你聽到的那樣，他們沒否認，我猜對了。我白天就想跟你說的，但你今日把自己關起來，我也不想刺激你……”

澄云轉頭看向普誠，發出了這輩子至今為止最憤怒的一聲質問，“為什麼？”

普誠剛剛想努力平復的心，在看到澄云的時候，再次繃不住了，“云兒，對不起……我會跟你解釋的，你要相信，我是在乎你的……我發誓！”

澄云氣得渾抖起來，“在乎我？你讓我來投靠蘇涼，然后你又來害？你讓我如何自？太可笑了……這一切都太可笑了！”…

蘇涼按住澄云的肩膀，“你冷靜一點。先進去，你跟他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