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韶在晏城大出風頭，第二日所有新科進士要宮謝恩。

一大清早，沈家全家全部來送換上公服的沈文韶和沈志安出門。

沈晴端莊溫，輕聲送上祝福，沈玲百無聊賴，跟他們二房也沒啥關系，還要天不亮就起床，多好聽的話里也藏不住敷衍。

到沈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于是逮著兩人一通夸。

“兩位哥哥今日定是殿上所有人中最帥氣出眾的，我家哥哥們不僅才華學問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

吧啦吧啦將兩人從頭夸到尾，語氣特別真誠，引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氣氛也變得沒那麼張。

前三甲要出班前跪謝恩，皇上又單獨夸贊了沈文韶幾句，說他青出于藍，不輸于當年沈源修的風采。

沈文韶授職翰林院修撰，沈志安則要再經朝考試，擇優翰林苑為庶吉士，或赴外任職。

沈家一度門庭若市，沈文韶要參加恩榮宴，除此之外，各種宴請邀約也是不斷。

沈鸞本以為他會不屑于參加，結果發現他并不排斥，每次還很認真地對待。

金氏對此表示了極大的欣。

“原以為你哥哥是個清冷疏離的子，不是說不好，只是這種子在場并不吃得開，對于他有害無益，或許會為他仕途的阻礙，不過他比我想象中更通，這時候廣友人只會有好，他是真不需要人擔心。”

沈鸞若有所思地點頭，前世只知道哥哥似乎厲害的，一路在翰林院混得風生水起，但從來也沒關心過沈文韶究竟是如何做到。

尤其是曹瑾幾次叮囑自己不許跟沈文韶來往，哥哥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從秦舒的口中得知。

原來沈文韶比想象中更加厲害。

……

放榜之后沒多久，便到了曹瑾與沈玥親的日子。

因著沈家剛剛就有過大喜事兒，這樁婚事變得人矚目。

前世沈文韶雖然只是個探花，績也依舊相當好，因此當時那樁婚事也格外引人注意，好些人知道曹瑾要娶的是沈文韶的妹妹，一個個都上趕著來奉承。

曹瑾因為這樁婚事得到不僅僅是沈家的助力，還有想與沈家攀關系的人，有些選擇從他這里手，讓他了一陣子眾星捧月的覺。

但是這一輩子，這樣的矚目就令曹瑾很不舒服。

沈玥雖然也是沈家的姑娘，但只是個庶，與沈文韶關系平平。

又因為份的關系，大家都不會顧忌著，因此說起來口無遮攔，也沒人會來找曹瑾攀關系。

要攀那也得看人啊，都隔了一房，還是個庶，有什麼關系可言？

于是這樁親事看笑話的人居多，與前世巨大的落差，令曹瑾心態險些都崩了。

沒有大張旗鼓的迎親排場，沈玥穿著喜服，臉上蓋著紅蓋頭，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看見自己此刻的模樣。

來章氏面前拜別的時候，章氏也沒什麼好叮囑的，“只希你往后能夠改一改子，開闊心，好好過日子罷。”

沈玥蓋頭下的臉扭曲著，在袖中的手地握住，只輕輕點了點頭，隨著喜娘出去了。

外面有鞭炮的聲響，沈玥看不見外面的況，稀里糊涂地被送進了一頂小轎中，吹吹打打離開了沈家。

在這里的十幾年，過得一點都不痛快，沈玥在心中痛恨自己，還是因為的優寡斷，小打小鬧才會讓沈鸞從自己的手掌心逃。

是的錯！

而如今，要面臨一個全新的環境，沈玥看著眼前紅的蓋頭發誓，絕不會重蹈覆轍。

便是在逆境中，也必然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

曹瑾迎娶沈玥的宅子并不大，一個修撰，能在晏城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實屬不易。

可是前世，金氏擔心沈鸞嫁過去委屈，早早地將一寬闊的院落私底下贈與了他，只為了沈鸞能住得舒服一些，那便是后來的侍郎府。

這件事沈鸞到死都不知道，在曹家的那些年，每每曹老太太與起爭執，讓不想呆就離開他們曹家的時候，沈鸞都會心生茫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可其實那也并不是曹家的地方！

這輩子，曹家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仄的院落里隨意掛著燈籠和彩帶，迎親的隊伍散出去的喜錢和喜果也并不多，仿佛尋常人家娶媳婦，誰能看得出娶的竟然是沈家的閨？

儀式也很簡單，沈玥被送新房中。

喜娘揮舞著帕子，遞給曹瑾一秤桿，“新郎掀蓋頭了，從此往后，小兩口和和，‘秤’心如意。”

沈玥心里一驚，還沒來得及拒絕，蓋頭已然被挑開，眼前豁然開朗。

屋里傳出一陣齊刷刷的氣聲，沈玥慌忙將蓋頭重新蓋上，才聽見曹瑾的聲音，“都出去吧。”

喜娘還有好些討喜的話沒來得及說，見狀也不敢再多留，隨著來看熱鬧的人一塊兒出了新房。

曹瑾眉頭皺著，這疤也太丑了吧？

“沒人了，掀開吧，還是你打算一輩子都蓋著？”

沈玥抖著手將蓋頭拽下來，清晰地瞥見曹瑾眼里一閃而過的嫌棄。

用力咬了咬，“你嫌棄我？你別忘了，我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又不是我弄的，與我何干？”

“若不是你說萬無一失，我怎麼會配合你？若我不配合你，我怎麼會遭到這種事？你現在想要推干凈？沒門！”

沈玥眼兇狠，“我知道你是害怕沈家所以才不得已娶我，不過曹瑾我告訴你，我會變這樣，你不了干系，你若是對不起我，就別怪我不仁義。”

大不了魚死網破，沈玥都這樣了還怕什麼？

曹瑾的眼睛慢慢地瞇起來，這個人，怕是還不知道嫁了人意味著什麼？

不過現在不是時候，他現在，還需要沈家的幫助，自然不可能立刻跟沈玥撕破臉。

曹瑾笑起來，他生來一張周正的臉，笑起來眼角垂下，會讓人覺毫無威脅，有種盲目的溫。

“你是誤會我了，我娶你怎麼會單單因為害怕沈家？不過是覺得將你牽連其中，心中愧疚，想要補償你罷了。”

曹瑾在臉上的那道疤上掃過，“我愿意給你正妻的地位，往后若是我出人頭地，誰也不會輕視你，這種簡單的道理你總是明白的，好了，我該出去招待客人了。”

曹瑾轉拉開門出去，臉上溫的笑意在門關上后的一瞬間全數落下。

不知好歹的人，等有一日沒有了利用價值，自己會讓為今日的猖狂付出代價。

……

今日來的客人并不多，沈家也只沈志安來了，沈文韶有要的事沒辦法過來，讓一些賓客生出點猜想來。

“行了，人家是金科狀元，這又不是他同胞妹子，不來也正常。”

“那咱們還在這兒做什麼？”

“一會兒道聲喜早些走就是。”

曹瑾出去應酬了一陣，明顯覺沒什麼人對他有熱，心底不免又生落差來。

偏偏曹老太太葷素不忌，也不顧忌場合，見沈玥帶來的嫁妝得可憐，當眾發作了起來。

“這沈家也是大戶人家，百年世家了，怎麼嫁個兒還這麼摳門？打發花子呢？”

一些還沒離開的賓客神各異，這麼不講究的嗎？人都還在呢。

曹瑾也是頭疼，前世沈鸞浩浩的彩禮，讓曹老太太數都數不過來，自然沒這一茬。

“娘，玥玥的嫁妝不算，晏城嫁娶都差不多是這樣的。”

“那能一樣嗎？那可是沈家，家大業大的，未免也太小氣吧？”

曹老太太滿心不樂意，“臉都那樣了我們還肯娶，難道沈家就沒點表示？”

“娘！”

曹瑾眼瞅著沈志安的臉不對勁，趕忙讓人將拉到后面去，然后陪著笑臉走到沈志安邊。

“沈家大舅，實在對不住，我娘沒什麼見識，讓大家見笑了。”

沈志安表不太好看，“這門親事，是你們曹家來求娶的，不是我們沈家要將四妹妹塞過來。”

“是是是，是我誠心地想要娶。”

“那就請往后對好一些，四妹妹如今也不容易，若是在外面了委屈，沈家也不會坐視不理。”

沈志安也沒有留多久，曹瑾送完了賓客去了后面，見曹老太太還在罵罵咧咧，對著沈玥的嫁妝挑三揀四。

“嘖嘖嘖，這都是些什麼？不是都說晏城嫁兒十里紅妝？就這？還不如咱老家呢！”

曹老太太對心里的“十里紅妝”期待極大，就等著靠娶媳婦發家致富，提高地位，可現在遠遠沒達到的預期，老太太越發怨聲載道。

“曹家愿意收留這麼個破落貨，居然還不給點好，有這麼欺負人的嗎？我明兒就去沈家找人評理去！”

曹瑾著臉看鬧騰，等完事兒了，語氣不咸不淡地說，“你若是去沈家鬧事，妨礙我往后的仕途，我也只能送你回老家去。”

曹老太太臉皮一僵，來之前可跟鄉親們都炫耀過了，要去找兒子福去，這要是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