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侍從婢子也和前世一般,來去無聲,安靜得仿若提線木偶。
虞靈犀用過晚膳,忽然有了個主意。
喚來廊下值守的宮婢,讓其送了針線綢布等來寢殿,便借著星辰般繁多的燭火,親手描了個香囊花樣。
許久不曾做針線活,有些手生,拆拆補補繡了半宿,才勉強繡了個最拿手的壺形瑞兔香囊。
因屬兔,從小隻擅長繡這個。
打上墨綠的穗子,紗燈裡的燭盞已經快燃到盡頭。
夤夜了,寧殷竟是還未歸來。
莫不是去新賜的宅邸裡,找那十幾個新賜的“禮”去了?
不至於,寧殷並非耽於之人。
虞靈犀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
打了個哈欠,不再等候,梳洗完畢便蹬了鞋,滾那張寬敞的大榻上,蓋上被子沉沉睡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
虞靈犀抻了抻子,扭頭一看,榻邊椅上疊雙坐著一人。
玄大氅上凝著雪化後的水珠,襯得寧殷的臉俊冷白,垂眸靜思時眼底有淺淡的翳,顯得格外沉凌寒。
虞靈犀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遲鈍的思緒清醒起來,帶著睡後的鼻音問:“你一夜未歸?”
寧殷抬眸,慢悠悠道:“皇上新賜了宅邸和人,我總得過去瞧瞧。”
虞靈犀一頓。
寧殷角輕輕一,又道:“擔心有人獨守空房太過寂寞,匆匆趕回,未料你倒睡得香甜。”
這語氣,虞靈犀便知他定然是在騙自己了。
哼了聲,掀開被褥起,便見一個墨綠的東西從懷中掉了出來。
是昨晚臨時趕工繡好的香囊。
寧殷的視線也落在那枚香囊上,帶著幾分探究。
虞靈犀清了清嗓子,將香囊抓在手裡,披踩著溫暖的地毯下榻道:“我見殿下不曾佩戴過香囊,昨日無事,便試著做了個。”
走了過去,而後聞到了經久不消的腥味。
虞靈犀在心裡輕歎一聲,裝作沒聞見,蹲笑道:“我給你佩戴上了哦。”
寧殷盯著手裡那隻心思明顯的香囊。
許久,抬抬袖子,出了空的墨玉腰帶。
第70章 膝枕
虞靈犀蹲,指尖上他的腰帶,那腥氣便越發明顯。
仔細一看,連墨玉腰帶上亦有飛濺的細小漬。
虞靈犀才略一遲疑,寧殷便按住了的手。
抬頭,聽見寧殷若無其事道:“陪我沐浴更。”
虞靈犀一愣。
陪……陪?
淨室中有一片白玉砌的人工湯池,雖不似前世那般雕金流丹、奢華靡麗,但甫一推門,虞靈犀還是被層層疊疊的垂紗水霧迷晃了眼。
侍從送了乾淨的裳、沐巾等進來,又悄然掩門退下。
寧殷隨意解了大氅丟在榻上,朝著虞靈犀張開雙臂。
好吧。虞靈犀認命地走過去,替他解了腰帶和外袍。
深暗的外袍不顯,褪去後才發現他裡下擺暈染了一片鮮。
虞靈犀的心提了起來。
定了定神,再挑指解開裡系帶,出他壯冷白的上。
半披半束的墨長發垂下他寬闊肩頭,於是白的越發蒼白,黑的越發墨黑,呈現出一種凌寒而又迫的矯健。
萬幸他上雖沾著,卻並未見到什麼猙獰的新傷。
虞靈犀借著寬的間隙悄悄觀察了一番,終於確定,那些腥味想必是他理別人時留下的。
剛放下心來,便聽寧殷問:“好看嗎?”
虞靈犀回神,自己方才的眼神的確太過放肆了。
淺淺一笑,坦然道:“殿下英姿無雙,自然好看。”
這些話,他做衛七時可不曾聽過。
“那便過來,看仔細些。”
寧殷哂笑一聲,自己解了帶,腰窄長,行間暗的影一晃而過。
虞靈犀指尖一抖,下意識調開了視線。
時隔兩輩子,再見到那片暗,仍是止不住心驚。
寧殷像是當這個人不存在似的,神悠閑地邁長,迎著水朝湯池中走去。
嘩啦的水響,水霧如漣漪般層層開,他坐其中,線條有力的手臂搭著白玉池沿,微微仰起下頜。
乾涸的漬了水,縷縷暈開些許淺紅,轉瞬消失不見。
水霧溫地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時不時有一滴水從寧殷過白的指尖滴落,開些許細碎的漣漪,他整個人像是誤人間的俊妖邪。
見後久久沒有靜,他睜開了眼,側首問:“這湯池大否?”
這問題著實來得莫名。
虞靈犀不準他的意思,看了眼偌大的湯池,眨眨眼道:“很大。”
“既然大,還怕容不下一個你?”
寧殷手臂搭著池子邊沿,屈指叩了叩,“還是說,讓我教靈犀如何‘陪’?”
“……”拐彎抹角,原來為了這個。
虞靈犀咽了咽嗓子,婉拒道,“不必,我沒有清晨沐浴的習慣。”
道了聲“殿下自用”,便低頭去了外間,反正寧殷也不可能赤來追。
一口氣衝到外間才發現,香囊還攥在自己手裡,忘了給他擱在盛放裳的托盤裡。
罷了,等他沐浴完再親手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