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武十二，昭海伯再次遠渡進行海上貿易。比起第一次一百一十艘的大船，第二次前往船隊整整二百艘，人數兩萬多，船上裝著大曆的綢、茶葉、瓷，還有雕工巧的擺件工藝品等。

昭海伯王堅再次登船，背後還是那個高大結實的漢子。

遠航的路線還是如同上次，第一次出海時顧大人給畫的圖紙，船上還有測氣候的管事，王堅跟著吉汀經常出海的漁民也學了不。第二次出海，人員沒怎麼大變，不過添了些爺和當的。

是想撈一筆，或是添個功勞。

王堅對此習以為常。

「伯爺，都準備妥當了。」

「啟航吧。」

隨著號聲緩緩奏響，發出沉重的嗡聲，船隊出發了。

「這就是大海啊？我瞧著穩的，跟在路面上差不多，沒家裏傳的那麼誇張，我就知道是姨娘嚇唬我不想我來的。」這位穿著袍子的十七八年站在甲板上說。

著大海，年稚的面龐是對未來前途的雄心壯志和野心，也是想做一番天地好回家讓家中姨娘面上有，讓父親多看他幾眼，他不是外頭說的遊手好閒什麼本事都沒的。

王堅知道此人，是兩浙那邊大商賈家的庶齣兒子，他姨娘應該是寵的，不過年人高，被激一激就跑來要掙前途了。

其實這次『添上"的名單，面上看著有公子爺當的，實際里，真有權勢或是得家中看重寄予厚的，那都是不可能上來。

出海有危險。

上一次也不是全須全尾的所有人都回來了，有葬大海的，也有被當地的人給打死了……

可這次出海，上一批跟他出海的底層名單還是照舊，更有甚者把侄子、弟弟、兒子也想上，求著管事通融，無外乎，出海給的錢財太多了。

底層人命能值幾個錢，出一次海就跟豪賭一般，回去的家家戶戶蓋大屋，買田地，給孩子娶妻，就算是死了家裏人也拿到了賠償金，賠償金可是他掙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數。

昭海伯公道，不會剋扣這些的。

有的人家，男人死了，就剩人孩子了，族中人見賠償金眼紅，想欺辱死人這戶剩下的老弱婦孺，吞了賠償金——那可是一筆大錢。

這事昭海伯像是多長了雙眼睛似得，早早料到了，庇護著手下的妻兒，誰人也不敢造次，安排的妥妥噹噹，每年過年還給發年貨，詢問詢問家中況，看是否了委屈。

「跟伯爺出海，哪怕是死了，我都能閉上眼放心了。」

「咱們這些窮苦的，命賤不值幾個錢，拼一把能讓家裏人富裕，爹娘早早福，孩子能念書學字，這機會都是大造化求都求不來的。」

「本來是不想來了，可我想了下跟著伯爺，不怕，再拼一次。」

老水手們在船上幹活一邊閑聊，說上次驚心魄的事，說伯爺的好。新來的頭小子也有心裏嘀咕的，真這麼厲害勇猛？船是有專門的人開，苦力是他們干，伯爺啥都沒做，看著悠閑的，怎麼就看出勇猛厲害來了？

但他不敢說，說了要挨爹的打。

爹對伯爺很是敬重的。

那站在甲板上眺海面幻想未來的年，第一天時，看什麼都新奇，看海面寬闊一眼看不到頭，看船艙新奇，看船上人幹活都覺得有意思，可一日兩日，很快就無打采起來。

「……這才哪到哪啊。」王堅笑了下說。

王虎多看了眼遠的頭小子，王堅沒回頭就知道虎子定是留意那年了，說：「怎麼樣？」

「哪哪都不如俺。」

王堅點點頭，兩人就說起正事來。

第一次海航來回四年，一是沒去過這麼遠的，雖是準備工作都做了，帶了老手的漁民，但這漁民也沒去過這麼遠的地方，經驗難免不足。二是顧大人給畫了地圖，還說了玉米、土豆、辣椒種子。

船隊已經走的很遠了——對於船上漁民來說，再遠那就害怕惶惶了，對未知的害怕和惶恐，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可每到一個地方，沒有玉米、辣椒、土豆種子，加上有地圖在，顧大人說他們於的地方是圓的，總會繞回來的。

自然這個費時間。

王堅信顧大人所說的種子都是有的，必要找到，所以從兩浙出發，一路經過南城、真臘、暹羅、蘇門答臘、榜葛剌、古麗、客制，這個時候船上人已經起了回鄉的心。

但船上貨王堅是一直著，沒怎麼大手筆的拋售，他在等。

自然之後的路途有波折苦難，王堅的指令就像是這百艘船的強心劑一般，最終到達了目的地，找全了種子，還給那些起了壞心思想搶貨的土著宵小一些苦頭吃。

用時四年，因為走的遠。

第二次那就有經驗了，哪裏海面加快，哪裏慢一些，哪裏怕撞到礁石，都是有經驗的，所以走的尤其順。

順到新人們覺得家裏人危言聳聽了，什麼出海危險，那是沒來過，除了無聊一些，吃的不是太好外，船暈了些，其他沒什麼了啊。

直到這一晚的暴風雨。

狂風驟雨，海面翻滾，夜深沉本看不見什麼，全船都了起來，那位野心壯志的爺被嚇醒了，從狹窄的床上滾了下來，喊著侍從，卻聽到侍從哭泣聲，黑暗中，爺也膽戰心驚強撐著問怎麼了。

侍從早嚇破了膽，說外頭好大的雨，那一個浪打下來咱們的船要被淹了會不會死了……

爺不信，扶著船艙出去查看，走的撞撞跌跌，到達外頭便看到遠高大數米的巨浪湧現而來。

死了。

真的要死了。

王堅和王虎正指揮，全船員該忙的忙。

就這麼驚心魄的一個夜晚，所有人都沒有睡，有的忙碌，有的抱著自己瑟瑟發抖被恐懼裹挾，有的祈求明日早早來。

太照常升起，海面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王堅一夜沒睡，甲板上漉漉的雨水海水早被乾淨，太出來一曬，像是嶄新的一般，此時王堅站在甲板上，調度完人手，「……貨清點，損傷多，下午太落海面前彙報。」

「是，伯爺。」

清點完貨和資，停靠最近的一個碼頭補充資。

整個船隊快速的恢復往日，就像那糟糕的一晚不曾出現一般，老水手對著新人咧著笑，曬得黝黑的面容發亮，帶著海水鹹鹹的味道，說：「這算什麼，多經歷幾次就好了。」

「都能像上次那麼平安嗎？」

「不啊，每次都是把命出去，活不活的下來那得看海神。」

大曆的老水手們也信了『海神"說法，自家灶屋都有灶神爺，那麼大的海不得一個神仙管著？

第二次的海航對於王堅來說，總是順的。可對那些新人來說，他們見識過海面上的暴風雨，見識過了海盜來搶貨，見識了大曆的船隻發出的震天炸，見識過的伯爺後那個漢子的兇猛和狠厲。

殺人不眨眼啊。

包括伯爺王堅，也是心狠的要命。

那孩子苦苦哀求說是被海盜拐上去的，結果伯爺半點沒眨眼，讓人綁著那十來歲的孩子掛在桅桿上，是曬了兩天，最後是到了碼頭，去了府……

既是要送，為什麼要綁著曬呢？

新人不明白，老水手說了這麼個故事，「那是第一次來，倒是沒在海上遇到海盜，在碼頭小鎮子上的酒館里，那個人孩子被一群人欺辱，人孩子苦苦哀求，伯爺見可憐就帶上船了。」

「後來呢？」

「後來我們遇到了海盜，還有我們的船差點被點了，抓住的時候，放火的就是那個六七歲大的孩子，他量小，到能鑽，到了船上的武火藥，幸好王護衛給抓住了……」

嚇得新人話都說利索了。

「你以為那掛在桅桿上曬的海盜真是個好的？你見過哪個小孩一手的練刀子練出來的繭子？不知道沾了多人命，換做大人，早就一刀了結丟進了海里，也就是看他小，才綁了丟進府去。」不過也是個死。隨便呢，關他們啥事。

「你小子，以後多留幾個心眼。」

船隊到達了最後一座城市，王堅換上了大曆正統的袍，出各大酒會宴會，這個國家的貴族婦人紛紛向他示好行禮，同這個王國的貴族做買賣，他們稱他王先生，在易時，大臣還想用貴族頭銜來討價還價。

王堅笑笑，說他已經是貴族了。

大曆的昭海伯。

大曆可是比這個小國國土更遼闊的。

返程時的王堅已經三十六歲了，回程順利，除了王堅有些疲倦多是睏乏外，其他的一切都好，直到王堅肚子開始鼓起來，王堅才意識到——

「我是不是懷孕了？」

王虎都傻掉了，「那、那，咋辦？不可能吧？」

王堅拉著王虎手放在自己肚皮上，「那這裏頭是什麼？」

「……」

「你要是敢憋那個字，我把你屎打出來。」王堅不等王虎回話先道。

王虎已經瞪大了眼，因為他到掌心下了，長大了，「真的——」他又撓頭髮，「咋就有了。」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王堅聽出來看出來了，驚訝多，沒啥喜歡的。

王虎一聽就明白，老闆指定誤會了，忙說：「你年紀大了，這生娃娃難的，俺又不想你生，要是為了這個壞了你的，還有以後出不了海你肯定不高興。」

在孩子這方面，兩人從未提過，彼此默契認定了這輩子沒孩子。

王堅著自己的鼓起來的肚皮，裏面是一條生命，他著眼前男人憨厚帶著傻氣還有擔憂他的眼，說：「留下吧，既然來了那就是緣分。」

「，那俺去請大夫。」王虎聽老闆拍了板留下，也不再多話，趕去大夫了。

大夫來把脈，說已多月了，脈象平穩建強……

王堅則是在算日子，這孩子指定是出生在大海上，或是找個碼頭靠岸生？很快王堅就否了後者，岸上和船上對他來說，船上海面他才更順心習慣。

那是一個秋日，船隊已經出行快三年了，再有三個多月就能到大曆了。

這次出來的新人一聽快到大曆了，當即是熱淚盈眶，每日都站在甲板上著大曆的方向算日子，當年十六七野心壯志豪的年郎，如今三年過去，海上風刀催人，已然是健碩的青年模樣，神更是沉穩了。

「這些日子我瞧著風平浪靜的——」

「打住，可別往下說了，這海上的話得反著來。」

「難不要說那些晦氣的？」

「你別說了就，換個話題。」老人們轉而談起了家裏，「不知道我阿媽如何，這次回去下次就不出來了，年紀大了錢賺不夠的，這些就了安安穩穩做個小生意買賣。」

「我還不，我想要是有下次再出來，家裏孩子多，兄弟姊妹就十多個，一張嗷嗷要吃的，屋子都睡不下，閨出嫁要添嫁妝。」

「三妞是到了嫁人年紀了，難怪這次你還買了些首飾，敢是送給閨出嫁的嫁妝。」

「也不貴，我瞧著是個稀罕的款式花樣。」

水手們買的自是不貴，不是什麼昂貴稀有的寶石，一些碎的也不算純凈的寶石鑲嵌做的項鏈手鏈，在外頭小國街頭鋪子裏常見的，可帶到大曆去那就稀罕了。

當爹的給閨的一份心意。

就在這種暢回家之後種種的快活氛圍中，第三日海上下起了雨，大片大片的烏雲積，第四日雨勢開始大了，此時船隊已經駛離了最近的碼頭，要是折返回去，那得一個月，只能著頭皮繼續前行。

難不到了家門死在外頭了？

有人心中升起了恐懼，面對著沉甸甸烏黑烏黑的積雲。

暴風雨要來了。

猛烈恐怖的暴風雨還是到了，比新人年郎之前經歷的所有黑暗大雨夜晚還要兇猛，巨大的船在大海中像是一艘孤苦伶仃的小船，半點安全都無法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