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之前便說過想要找葉宮敘舊,這事兒祁昀也是知道的。
只是祁昀沒有料到的是,孟皇后把見面的時間和一甲進士宮面圣的日子安排在了同一天。
事關葉,祁昀變比旁的事都要多想一些。
但他想了一夜,最終能猜到的便是皇后并不準備讓這次見面過于引人注意。
為了這次馬游街,宮宮外都要做諸多準備,而眾人的眼睛定然都盯在三個一甲進士上,也就不會有人在意到底誰宮見過皇后。
葉聽祁昀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家相公“為什麼要瞞著人呢”
祁昀一面給葉剝蛋殼一面道“總有自己的考量,或者是為了祁明,或者是為了自己,總歸是有道理的。不過這樣遮掩些對咱們家也有好。”
許多關系,并不是大聲嚷嚷出來便是好的。
就像是楚承允對祁明的關照,越看重祁明就越要瞞兩個人的私,生怕被人窺探到他們的關系進而影響到祁明以后的名聲仕途。
想來孟皇后也出于同樣的考量。
自家說到底不過是商賈人家,也沒想過要當高門大戶,最大的愿不過是富甲一方,和皇家不沾親不帶故,自然沒必要把背后的倚仗暴給人看。
葉本就對這些彎彎繞不太敏,見祁昀這般說也就跟著點頭,便扭頭對著小素道“那就不用單獨準備馬車了,到時候我帶著旭寶做華寧的車進去也是一樣的。”
小素應了一聲,而祁昀則是將剝好的白煮蛋放到了葉碗里。
小人參用筷子直接把蛋扎起來,自己咬了一口,然后遞給了祁昀“相公也吃。”
祁昀本就不吃這個,下意識地往后躲了一下,道“不妨事,娘吃便好。”
葉則是一本正經的盯著他看“不,相公昨天勞累到了,該多吃些補一補。”
此話一出,祁昀還沒開口,小素就先低著頭,小聲嘟囔了句“二爺,二,我這就出去安排。”然后快步離開了。
祁昀知道小素誤會了,有些無奈,卻又沒法解釋,只能湊過去把剩下的半個白煮蛋吃了,這才問道“我昨天哪兒累了”
葉微微偏頭“你晚上去哄寧寶和如意了,我知道的,相公辛苦,再吃個蛋”
祁二郎則是握住了葉的手,緩聲道“我吃飽了,娘呢”見葉點頭,祁昀笑道,“不如我給你挑個好看的發釵可好”
小人參立刻笑起來,點點頭,同他一起去了室。
已然習慣了讓祁昀幫自己描眉簪發,這些做練了后,祁昀也不覺得是負擔,反倒是夫妻間的趣事,自然樂在其中。
而在葉準備更的時候,祁昀離開了院子,去往前廳送一送自家三弟。
祁明一想到要進宮面圣就坐不住,這會兒比殿試前還張,在門前來回來去打轉,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見祁昀來了,便小跑著過去,第一句話便是“二哥,我了,可六思說我不能吃飯,還不能喝水。”
祁昀則是對著六思點點頭,而后才看向祁明道“這是我吩咐他的。”
祁明一聽,臉就皺起來。
既然是祁昀吩咐的,那就是板上釘釘沒法改,他注定要著肚子了。
可不等祁明說話,就聽祁昀淡淡的聲音響起“這是為了你好,君前奏對的時間有長有短,若是拖得時辰久了,可沒人會給你機會找茅廁,你還是著點兒好。”
六思聞言連連點頭,其實這些話祁昀都是同他說起過的,只要轉述給三爺就是了,只是六思一著急就結加重,話堵在里說不出,這才沒能解釋清楚。
祁明知道祁昀說的有理,便歇了心思,有些委屈的點點頭,而后把手上拿著的書往六思懷里一塞,深吸一口氣,道“那二哥,我走了。”他又看向六思,“這次沒法帶著你,在家里等我吧。”
六思眼的看著他,點頭像是小啄米。
而祁明這次宮,是可以坐轎的。
尋常時候,哪怕是員宮都是不能做轎子的,天潢貴胄可以坐馬車,但坐轎的依然只有皇帝和后宮妃嬪,旁人是想都別想。
可事總有例外。
一甲進士是會在這天得到不特別待遇,除了可以馬游街,還能坐轎宮。
讀書人最榮的時刻大概就是如此,要的便是這份特殊。
但現在的祁三郎過于張,什麼特殊不特殊的已經想不起來了,只想著趕把今天過完才好。
等祁明走出門時,祁昀才回頭對著鐵子道“去知會一聲,若是華寧長公主的馬車來了,就讓先去西門,娘馬上就到。”
“是。”
這話放在平常,祁明聽到了定是要蹦起來的。
華寧長公主誰那個見面就送小金子的姑娘
但是現在祁明整個人都是繃繃的,祁昀的話半點沒有耳,走路都快同手同腳了,坐進轎子里的時候也覺得腦袋漲漲的,顯得這段路格外漫長。
但是真的等他同狀元榜眼一起宮后,一切比他想象的都要來得容易。
楚承允并沒有為難他們,三人到前叩首謝恩時,楚承允只說了些勤勉的話,既沒有問策論也沒有單獨誰出來講話,一切都是公事公辦,格外平和。
哪怕是對著祁明的時候,楚承允也沒有任何異樣,半點沒有以前的親近,反倒做足了君臣姿態,讓祁明把叩拜之禮做了全套才讓他起。
可楚承允這般做這反倒讓祁明心里覺得踏實,表也松快不。
而在他們離開前,楚承允突然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三位皆是我朝棟梁之才,朕的天下,依仗的便是年輕一輩,還你們有朝一日能夠為肱之臣,方能全了朕的期待。”
三人立刻下拜,蕭狀元帶頭道“定不負圣上所托。”
楚承允淡淡一笑,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等三人出殿,楚承允才從龍椅上起,快步走下臺階,道“平戎何在”
原本在一旁筆直站立的葉平戎立刻上前幾步,拱手道“臣在。”
“他們今日是不是要馬游街”楚承允眼中有了些興致盎然。
葉平戎對這些原本是不悉的,他是武將,鉆研兵法好好練武就是了,對于讀書人的事是在知之甚。
但是在他現在不僅僅是將軍,更是前行走的臣子,同樣還是楚承允眼中的純臣。
在其位謀其政,葉平戎自知他想要跟在楚承允邊,那麼對于皇帝關注的東西多多是要知道些的,尤其是華寧更看重這些,常常會提點一些,他便早早的把這些事都從華寧那里打聽清楚,這會兒才能立刻回道“回皇上,是的,會有人帶他們去更,然后便要上街了。”
楚承允臉上有了笑,道“那好,你也去換便裝,和朕一起去瞧瞧。”
“是。”
祁明并不知道自家義兄跟著出來了,他跟著宮人去更是,一路上目不斜視,表平板,半點旁的緒都不敢有。
等他換上了莊重的暗紅公服后,低頭瞧了瞧自己。
縱然比不得狀元公的大紅那般耀眼,卻也算得上是鮮亮。
只是這裳略大了些,祁明如今個子長得夠高,但到底是年輕,也略瘦些,穿這裳就有些松垮,只能用腰帶地束住腰,從正面瞧沒有異樣,可要是誰看到后背,就能看到背后疊了好幾層。
而走時也要小心的不要踩到裳下擺,一旁伺候的宮人忙道“探花郎不用擔心,等坐到馬上就看不出啦。”
蕭狀元很有大家子弟風范,舉手投足都帶著規矩禮儀,卻也讓人有些無法親近,這會兒便是聽到聲音回頭瞧了瞧,而后神冷淡的錯開眼神,沒有理他。
而中了榜眼的郭濟卻活潑的很,在祁明努力擺弄腰帶的時候,他便笑呵呵的過來給祁明幫忙,里道“這裳確實是大,等會兒你坐在馬上不要隨便,不然一定會出褶子的。”
祁明本來就被弄得滿頭大汗,怎麼都整理不,如今瞧著有人幫忙,而且郭濟很快就給他收拾好,松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對著郭濟拱手道“謝過郭榜眼”
“別,這蟈蟈榜眼我可當不起,我名字就行。”郭濟笑著看著祁明,道,“我本來是想要考武舉的,無奈父命難違,只能聽從,回頭我要是真的有福氣能撈個將軍當當,你到時候再喊我郭將軍。”
祁明覺得郭濟對自己格外親近,顯得有些過于熱絡,可是這人看著熱忱,祁明又不是個喜歡把人往壞想的脾氣,便笑著道“那就希濟有朝一日能得償所愿。”
郭濟立刻朗聲一笑,聲音頗大,弄得一旁的蕭狀元皺起眉頭,祁明也覺得耳朵被震了一下。
祁三郎不由得想著,這位郭榜眼倒真的不像是個讀書人,是沖比鑼還響的好嗓子就該上陣殺敵。
一聲大喝保準能先嚇死好幾個。
而在出門時,祁明也是在郭濟的幫助下上了馬,不然他一個不會騎馬的讀書人怕是要丟人了。
祁明卻不知,郭濟這會兒會幫他也是父命難違。
郭家是華寧長公主的舅父家,郭濟的父親便是當朝一品驃騎大將軍,他們郭家在楚承允登位的事上也是出了力的,正經的從龍之功,如今自然是站在皇帝那邊。
旁人或許不知道楚承允和祁明的關系,郭家卻是一清二楚。
他們不點破,是全了皇帝的臉面。
但是私下里讓自家兒郎和祁明搞好關系這也是應當的。
原本郭濟是想要裝裝樣子就算了,他從小習武,縱使讀書也不差,但是骨子里還是習武之人的豪爽脾氣,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書呆子的磨磨唧唧。
結果在見到祁明之后便覺得這年輕人容易親近,尤其是有蕭家那個眼高于頂的對比,更加顯得祁明和順。
于是等三人騎馬出宮門時,郭濟已經湊到祁明邊,和他談天說地,聊得好不熱鬧。
蕭狀元并沒有摻和進去,一直冷淡淡的騎馬走在前頭,不發一言。
不過等他們行至長街前,就不約而同的閉上了。
旁的人怎麼想祁明不知,但對他來說,眼前的一切未免太過震撼。
之前他也跟著秦管事在京城里面轉過,當時便覺得京城大歸大,但是比起老家的城鎮也沒有什麼太大區別,依然是街巷,依然是百姓,生活無非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沒什麼新鮮的。
可是此時,當他看到面前的人山人海,兩邊的花朵飛舞,便覺得京城到底是不一樣的。
大道連狹斜,白馬七香車。
兩邊鱗次櫛比的店鋪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尤其是在樓閣的二層三層,不提著花籃的子,見他們騎馬而來都笑瞇瞇的看過來。
而在不遠,還停著好幾駕馬車,瞧著就知道是宦人家。
祁明有些茫然,弄不清楚要發生什麼。
郭濟便在一旁低聲解釋道“放心,每三年都要來這麼一遭,我聽說你之前差點被人捉了這次放心,他們就算想要把你綁回去當婿也是不敢的。”說完,郭濟直起子,對著前面的人笑道,“把馬牽的穩當些。”
牽馬的差役立馬應了一聲,握著馬籠頭的手了。
祁明卻還是不太明白那些提著花籃的子是要做什麼,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含義。
就在他們走過去的時候,紛紛揚揚的落下了不花朵。
那些提著花籃的子打扮不同,份不一,可這會兒卻都笑著拿著花往下扔,還要挑揀挑揀,仔細的瞧著這三人,找出最最看好的那個,努力的往那人的馬上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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