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聞言,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又很快坐下了。
但即使如此,鐵子也能看出祁昀那一瞬間的震驚。
只是其中的緣由,祁昀沒有對任何人說,就是鐵子也不知曉,這次祁明丟掉的不單單是個硯臺和字帖那麼簡單,而是賜之
哪怕楚承允送出來的時候是當禮送的,可是只要經了他的手,那就是天家賜,當然是丟不得扔不得的。
祁明會讓六思來找自己,想來是因為他珍惜和楚承允之間的兄弟義,把自家義兄送的件都好好保存,自然不想要弄丟,這才來找祁昀幫忙。
但是對于祁昀來說,這可不單單是義的事,一個不好,便是牢獄之災。
尋常人家得個賜之,那都要擺香案,放祠堂,好好供著,傳給子孫后代。
祁家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也是楚承允送的時候也沒那麼鄭重其事。
縱然對祁昀來說,這位新皇遠沒有那麼神,他給的長命鎖祁昀還和銀子鎖一起呢,卻不代表可以隨便被人搶走。
可是祁昀很快也想清楚了,丟了就丟了,他們不說,誰知道那是誰給的
但是,到底是祁明運氣不好遇到匪盜,還是有人針對他,這就不好說了。
祁昀坐在椅子上,微微閉了閉眼睛定神。
鐵子知道自家爺一大早起來還沒有用早膳,如今祁昀的子雖然不像之前那樣紙糊的一般,可也比常人虛弱些,鐵子便去盛了一碗原本是給葉準備的黃芪鱸魚湯,遞給祁昀喝。
一碗喝下去,祁昀的神好了些,這才看向六思“三郎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和我細說清楚。”
六思年輕,而且不夠利落,單單靠說只怕是說不清。
好在祁明早就想到這點,給六思寫了一封信帶過來。
祁昀拿過信,展開來,一目十行的看了個真切,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信中說,祁明一直在書院里苦讀,好不容易有了個空閑時間出門,本想是背著箱籠去城中的書攤上買些書回來,誰知道路上到個賣唱的子,哭鬧著說自己被人追殺云云,瞧著十分可憐。
只不過祁明縱然年紀小,可腦子卻不蠢笨,青天白日的他也不信有人敢當街追殺良家子,撇開就想走。
誰知道這賣唱子居然像是嚇暈了,就這麼癱在祁明上,偏偏兩只手死死的抓著他和六思死都不放。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穿著短褐的男人沖出來,生生的搶走了祁明的箱籠,偏偏祁明和六思被賣唱子纏上了,不了,等好不容易掙扎開卻已經不見那些人的蹤影了。
若只是普通金銀,丟了就丟了,終究他是要科考之人,讀書為重,著實是沒有時間報,也沒時間應付司,可是里面有義兄送的東西,祁明這才來找了祁昀。
看完,祁昀就知道自家弟弟是被瓷了。
用的伎倆算不得高明,可是人家就盯著他的箱籠,怎麼想怎麼奇怪。
只是畢竟是祁明丟了東西了騙,祁昀怕自家弟弟礙于面不把事說清,便將信放到了一旁,看向六思道“我問你的話,你只需要說是和不是就行了,若是想要讓我幫三弟,就說實話。”
六思乖乖的站在那里,聞言便點了點頭。
祁昀又喝了碗魚湯,而后沉聲道“他說的賣唱子,到底是真的素不相識,還是他惹了什麼風流債讓人家子找上門了”
六思先是一愣,而后臉上一紅,連連搖頭,里疊聲道“不不不不不不”
“好,那你再告訴我,三弟最近是不是和誰結怨”
六思細想了想,又搖搖頭“不是。”
三爺天天在書院里呆著,想要結怨也是沒機會的。
祁昀又道“你再想一想,那些人沖出來搶箱籠的時候,是只盯著三郎,還是還盯著旁人”
六思立刻道“只,只有三爺。”他聲音頓了頓,“其實,那些人是想要傷了三,三爺的,只是我開了那個人,慌跑走時,丟,丟了箱籠。”
六思到底是不在事中,也就看得真切,而慌中祁明其實是懵的,對事也記不大清楚,不細節也都是問六思得來。
而這件事,六思瞞住了祁明,只對他說那些人就是為了搶東西。
六思怕實話實說會嚇到三爺,如今就要鄉試了,萬一心緒不寧影響了科考才是真的麻煩。
祁昀聞言,便知道六思的擔憂,也欣自家傻弟弟有了個靠譜的伴讀,便讓鐵子給六思搬了個座,也給他盛了碗魚湯。
而在祁昀細想之后,臉上反倒沒有什麼疑慮,只輕聲道“果然,是專門沖著三郎去的。”
什麼賣唱,什麼當街搶奪,不過是人家的謀劃,最終為了的就只是祁三郎罷了。
至于是不是還針對祁家,祁昀不敢肯定,但是多半是有關系的。
若說上次祁明被蔡家人推下山崖是為了搶奪縣考名額,今天這事兒顯得有些沒頭沒尾。
而敢做出這樣事的,想來也不是尋常人家,城里是有不衙門的,知州的衙門就在那里,這些人膽敢在城里大白天的鬧事,除非是豬油蒙了心,不然就是背后有人撐腰。
假如是后者,那就越發不能輕輕放過,總要知道是誰做的才好防范,不然這次認了,人家總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三郎年輕,又馬上要鄉試,壞一手指都是不的。
于是,祁昀便立刻對著鐵子道“你帶上六思下山,現在就去知縣衙門里找石知縣,跟他說說這事,請他幫忙查查幕后之人。”
鐵子猶豫了一下道“二爺,知縣大人會不會不管”
就算祁昀沒有說明,但鐵子聽得出,這不是尋常事。
縱然石天瑞是知縣,可到底只是個七品芝麻小,只怕他不敢接。
祁昀則是道“你放心,他肯定幫忙。”
沖著那塊金匾,祁昀也不信石天瑞會置之不理。
但是真的讓石天瑞接下這個案子的緣由,卻不是因為賜匾額,而是因為葉救了他兒的命。
鄭氏把佛蘭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石天瑞,點名了和京城里面的某位大人有所關聯。
至于那個妾室,已經因為誤食佛蘭暴斃亡,等發現的時候都涼了。
石天瑞對這個表妹妾室的愚蠢惡毒早就領教過,能嫁來也是使了手腕上來的,石天瑞只是放在府里養著,實際上都沒過。死了,石天瑞傷心了兩天就沒再多想,可是對于自家兒,他是格外珍惜的。
葉能認出佛蘭,就是救了他兒的命,石天瑞自當報答。
等鐵子找到他的時候,石天瑞一口答應,并且派出了得力的差役出去調查,沒兩天就有了結果。
因著葉的恩,石天瑞親自走了一趟。
他上山找祁昀的時候,祁昀正和葉一起哄著旭寶。
旭寶雖然笑,脾氣也好,可就是這上懶得很。
能坐著不站著,實在不行就原地躺下,一不能呆很久。
若是小時候,胖嘟嘟的還算可,可是長大了些,祁昀怕他總是這麼懶會影響長個子,便常常想辦法讓自家小胖墩一,走一走。
今天拿著糕喂,明天拿著布球哄。
只是這些法子對貓兒狗兒的很管用,對旭寶卻常常失效。
小小的旭寶拿準了主意自家爹娘偏疼他,哪怕他不也不會到自己,所以弄得小兩口總要想些別的法子來哄他。
到現在為止,最好用的居然是念書。
于是,石天瑞進門時瞧見的就是葉和祁昀分別坐在榻兩側,中間是旭寶咯咯笑著邁著小短來回溜達。
走到祁昀那邊,祁昀說一句“茍不教,乃遷。”
再走到葉那邊,小人參則是扭頭盯著書,照著念“教之道,貴以專。”
石天瑞瞧了,不由得笑道“祁公子和夫人教子有方,令人敬佩。”
葉這才看到有人進來,便手將旭寶抱到懷里,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里則是道“小素,給石知縣上茶。”
石天瑞則是笑著和葉見了禮,眼睛則是看了眼祁昀。
祁二郎站起來,了旭寶的發頂,而后和石天瑞去了正堂坐下。
縱然是丟了賜之,但是祁昀并沒有天天焦躁不安,他也讓祁明安下心來好好讀書復習,莫要想些旁的事。
左右著急也找不回東西,倒不如過好自己的日子,等著結果就是了。
這會兒石天瑞來了,祁昀和他喝了茶,又說了些客套話,這才問到“不知上次問石知縣的事,可有什麼結果了”
石天瑞撂了茶盞,對著祁昀道“有,我派人去調查了那個賣唱子,已經被邵家贖,買下了契,了邵家五郎的妾室。”
邵家
祁昀一聽這個姓氏,就微挑眉尖“想來,我三弟的箱籠是能找到了。”
“怕是不。”石天瑞低聲道,“有人看到邵五郎早些時候去了邵知州的府衙里,拿了個紅布包著的盒子,想來是去送禮的。”
若是往常,人家親戚之間走走本就稀松平常,算不得什麼。
可是前腳從祁三郎這里得了一塊上好端硯,還有紫毫筆,這都是極好的東西,后腳就提著盒子去了衙門,很難讓人不往一起聯想。
至于祁昀說的那本字帖,石天瑞本沒當回事兒。
在他看來,和端硯以及紫毫筆比起來,那本字帖不值什麼錢,也不值當張。
誰知道祁昀的神突然一松,眉宇間也舒展開來。
從一開始,他都沒想過把東西拿回來,祁昀想要知道的只是有誰盯上了祁明。
如今知道是邵家就夠了,這躲在暗使壞的人走到了明面上,那就自然有解決的辦法。
要想推起來一個家族不容易,但是想要推掉一個家族還是能試試的。
祁昀之前已經悄無聲息的拔掉了好幾個礙到自己的,這次多籌謀一些,總會有法子。
不過祁昀又轉念一想,指尖在茶盞邊緣了,突然翹起角“我原本想著,東西丟就丟了,不過現在看來,失而復得還是很有希的。”
石天瑞有些疑,不由得問道“何意”
祁昀沒有明說,只是笑笑,心里卻想著,賜牌匾可是放在州衙里兩個月,想來那位邵大人該是反反復復的看過好多遍的。
如今,就看邵五郎會不會忠心耿耿的連字帖一起送給知州大人。
沒送還則罷了,只當是好東西喂了狗,以后再想辦法就是,可他要是送了,自家三郎的東西必然是要失而復得的。
而邵五郎確實是忠心的,只不過他并不是忠心于邵知州,而是忠心銀錢。
他們邵家能在城里橫著走的原因,邵五郎很有自知之明。
并不是他們的經商手段有多麼高超,也不是邵家的祖上有多大功德,只是因為他們有個當知州的親戚。
這一條,就夠了。
而這位知州大人也不是那種水潑不進針不進的清,邵家送的東西他有不收的,邵五郎得了好東西就給他,等喂了自然會給他家來點好。
這次,邵五郎得了祁明箱籠里頭的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送去知州府上。
可是邵五郎去的時候,從天亮等到天黑都不見知州的影子,杯子里頭的茶水換了一遍又一遍,都喝的沒味了,才總算見到邵知州。
這邵知州生的清瘦,眼睛亮,留著山羊須,看模樣便覺得是個嚴厲之人。
這會兒剛一走出來,便對著邵五郎凝眉冷目,聲音也低了八度“你們做的好事”
邵五郎嚇了一跳,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而后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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