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也不是個打聽旁人私事的人，輕輕頷首，便同余秀娘道：“若下回秀娘子不想見他，我便不差人往後廚給你遞話了。”

余秀娘看了看薑黎，又看了看一邊面關切的楊蕙娘與如娘，笑了笑，道：“無妨的，又不是仇人，他來了，我請他喝杯酒便是。”

這酒肆裡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畢竟人來這世間一遭，哪能沒有故事呢？好的壞的，甜的苦的，眼睛一眨一閉，便將人生的路走了一大截。

可不管是如娘也好，余秀娘也好，乃至於守寡十年、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長大的楊蕙娘，都是格堅韌的子，鮮有傷風悲秋的時候。

楊蕙娘衝余秀娘爽朗一笑，道：“反正這會沒甚客人，咱們到天井納涼去。”

霍玨進門時，便見幾位娘子坐在天井的樹底下說著話，不管是誰，都笑得很是開懷。

自家那位小娘子自是笑得最甜的，倒是不怎麼說話，就靜靜坐在楊蕙娘旁，認認真真聽們三人說話。

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得一對梨渦深深陷角，圓溜溜的眼彎了一對月牙兒。

霍玨頓住了腳步。

在這一瞬間，背負在上的所有重擔，朝堂裡所有的波雲詭譎以及兩世為人經歷的所有黑暗，似乎都漸漸遠去。

唯獨手裡這袋滾燙的糖栗，與眼前小娘子的笑靨是真實的。

薑黎在霍玨進來那會便瞧見他了，是真真沒想到他會來，忙喜出外地喊他的名字，道：“你沒去大相國寺？”

今晨睡得迷迷糊糊時，他還同說，大抵要忙到夜裡或者第二日清晨方才能回來，沒想到這會才剛過午時，他就回來了。

霍玨同楊蕙娘幾人頷首問好，之後才笑著回薑黎，道：“大相國寺那兒的事提早理完，我見天還早，便過來酒肆尋你。”

小夫妻倆那子隔得老遠都聞得到膩甜味兒，看得楊蕙娘幾人一陣好笑。

們都是過來人，自是十分有眼力見地將天井這涼快地兒讓給他們，笑瞇瞇地回酒肆的正堂去。

薑黎給霍玨倒了杯茶水，著聲音道：“你來得正好，一會阿令下學了，你好好勸勸他，讓他莫要力太大，我看他最近瘦了不。”

薑令自打霍玨街誇那日開始，在課業上便越發用功。

後來知曉了薑黎在宮裡差點找了人的套後，更是下定決心要考個好功名。說什麼姐夫出寒門，在朝堂怕是沒甚人脈，若他能仕，便能助姐夫一臂之力了。

霍玨正從一邊的井裡打了水淨手，聽見薑黎這話，思忖了片刻後，便道：“恰好明日休沐，我請宗奎來酒肆吃酒，順道讓他好好輔導阿令的課業。”

薑黎睜了睜眼，道：“宗大人可會願意？”

薑黎對宗奎印象還深刻的。

這深刻的印象倒不是因著宗奎的外貌或家境，而是因著他上那子怎麼掩都掩不住的傲氣。

大抵是從小就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那位宗大人的驕傲是深埋在骨子裡的，那樣一個倨傲的人，真的會願意教阿令嗎？

“吃人，他不會不答應。”霍玨淡淡應道，拎過一邊的油紙袋，剝了顆板栗便往薑黎裡遞，“麓山書院的山長從前給宗奎授過課，他很了解這位山長喜歡何種文章。有他給阿令輔導，想來能讓阿令走許多彎路。”

薑黎張吃下那顆炒得金黃的山栗子，歪頭想了想，便道：“那明日我和娘給你們多做些好吃的，宗大人可有忌口之？”

霍玨想起宗奎平日在署用膳時那挑三揀四的模樣，昧著良心搖頭道：“沒有，你們不必親自做，他那人只要有口吃的便，屆時差府裡的人隨便做些小點送過來便好。”

薑黎眨了眨眼，覷了霍玨一眼。

知曉霍玨是怕累著了才不想親自下廚的，可若是要請那位宗大人給阿令補課業，那當然要顯示出他們薑家人的誠意來的。

薑黎慢條斯理地嚼著香甜的栗子，心裡暗暗做好了決定，明日定要和娘一起張羅一桌盛的菜。既然是吃人，那飯菜越盛，宗大人吃得越歡，指不定就越好說話了。

阿令雖然呆頭呆腦的，可也是有自尊心的，希這位宗大人莫要太過毒舌方才好。

霍玨見小姑娘烏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輕輕掐了掐的臉頰，道：“在想什麼？”

薑黎咽下裡的栗子，飲了口茶，也不說心裡的打算，隻撿旁的話來說：“今日秀娘子遇著了一個從前的舊仆，那人瞧著似乎是打聽到了秀娘子的蹤跡，這才特地尋過來的。還真是讓你說中了，秀娘子的前夫就在盛京這裡當，也不知曉他會不會尋過來？”

霍玨提笑了笑，道：“秀娘子是個有主意的，就算那前夫尋過來也無妨。”

薑黎一想也是，秀娘子與自家娘一樣，都是風風火火的子，做事從來不會拖泥帶水。

“方才聽秀娘子說，那前夫升了，娶了好多房小妾呢，日子過得要多就有多。”小娘子說話的聲音甕甕的，說到這裡還特意停下來，張著那雙清澈的眼著他。

霍玨被這樣著，還能不知曉在想什麼？

漆的眼眸忍不住含了點笑意，卻也不說話，隻靜靜等著說一句“你說男子怎麼可以那般寡寡意”又或者“是不是男人們升發財了都要拋棄糟糠之妻，另尋年輕貌的子”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