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鼻子,笑嘻嘻道:“圓青大師,這位是蘇大夫的侄子,特地千裡迢迢來看蘇大夫的。出家人慈悲為懷,您也不好阻止人蘇大夫天倫之樂不是?”
圓青大師冷哼一聲,眸一轉便又落在霍玨上。
便見這位高大清雋、氣度不凡的郎君同蘇世青問好後,轉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不卑不道:“霍玨見過大師。”
蘇世青在藥谷住了兩個多月,知曉圓青大師一貫不喜有生人谷,不忍趙遣與霍玨罵,便拱了拱手,衝圓青大師賠禮道:“都是蘇某的疏忽,圓青大師見諒,我同我這侄子這便出谷去。”
卻不料圓青似是愣怔了會,定定著霍玨看了半晌,脖頸漆黑的佛珠在烈日裡泛著暗啞的。
片刻後,他道:“無妨,別四跑便是,這谷裡皆是見封的毒草毒植。”
趙遣忙上前一步,嬉笑道:“圓青大師放心,若霍公子中毒了,我趙遣負責救他!”
圓青橫眉冷掃了趙遣一眼,不再多語,轉去了藥田。
蘇世青拍了拍上的灰塵,對霍玨溫聲道:“既然圓青大師不介意,阿玨,我們回竹舍去。”
蘇世青所住的“舍三”就是那一排竹舍裡的第三間,推門一,眼便是一個汩汩冒水的泉眼。
泉眼旁邊是一棵菩提樹,樹下放著三兩竹椅。
“藥谷這裡的山泉水可比旁的水要適合泡茶,阿玨你等我一會,我去取些泉水來。”
蘇世青說罷便取水烹茶,二人坐於樹下,邊飲茶邊敘話。
“你從前給我的那醫書,我給圓青大師看過。他說書中所提之法,雖從未曾耳聞過,但值得一試。你放心,既然谷裡那位趙大人是你的恩人,蘇伯會盡力的。”
蘇世青來藥谷之前,曾收到何舟送來的一本治療離魂之癥的古醫書。
民間說起離魂癥,總是諱莫如深,都說是三魂六魄裡,要麼了魂,要麼了魄,才會昏迷不醒的。
而這些魂魄想要尋回來,屬實不易,唯有行巫蠱之喚魂方能將人喚醒。
聽聞趙大人的母親,也就是輔國將軍府的將軍夫人,曾從西域請來巫師,送至藥谷來,卻被圓青大師怒吼吼地罵走了。
“圓青大師說,那趙郎君外傷已愈,久久不醒,多半是傷未愈。待得哪日傷痊愈,就會醒來了。”
蘇世青在桐安城救下霍玨之時,便不曾問過他的過去。如今那位昏迷了整整七年的郎君與霍玨究竟有何過往,他更是不會問。
同霍玨說這些,也不過是怕他憂心,想安他的心罷了。
霍玨也知曉蘇世青是在安他,便笑了笑,輕輕頷首。
他雖非習醫之人,卻也知曉人腦之癥,最是難以診治。幸運的三五年能醒來,不幸的興許一輩子都醒不來。
上輩子,趙昀就沒醒來。
長公主死後,不過月余,他便也在沉睡中死去。
-
與蘇世青聊了一下午,霍玨得圓青大師的首肯,不僅留在了藥谷用膳,夜裡還得以留下借宿。
山中之夜,更闌人靜,唯颯颯風聲不絕於耳。
霍玨沐著月,緩慢行至盡頭的竹舍。
圓青著一襲灰撲撲的僧,抬眼瞧他,道:“你說你姓霍,這是本姓?”
霍玨搖頭,淡淡道:“此乃玨外祖之姓。”
圓青一時有些恍惚。
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在青州軍裡初鋒芒的霍小將。
那時霍琰還不是後來名滿大周的霍老將軍,只是一個出不顯、天生奇力的貧苦青年。
圓青布滿老繭的手了膛的佛珠,道:“你生得不似你父親,也不似你母親,倒是像你外祖母。”
霍玨頷首應道:“外祖父與母親也是這般說。”
大抵是因著與外祖母生得像的緣故,外祖父霍琰在幾個外孫裡最疼的就是他。
可他從未見過外祖母,聽母親說,外祖母年輕時傷了子,生下沒幾年便撒手人寰了。
圓青大師與方神醫年輕時,曾在青州軍做過隨行大夫,與外祖父一同打過南邵軍,他會認出自己,霍玨並不意外。
上輩子,他來九佛塔尋那第二則箴言時,圓青大師亦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大相國寺的僧個個都是慈眉善目的慈悲之相,譬如圓玄大師,便是大多數人心中的得道高僧應有的模樣。
唯獨圓青大師是個另類。
灰撲撲的僧,怒目金剛似的臉,還有那見誰都不耐煩的臭脾氣,許多人見著他了,俱都以為他是哪個不起眼的掃地僧。
“過來,坐。”圓青點了點一邊的竹椅,道:“你即是在都察院當值,今日非年非節亦非休沐之日,你便是要看蘇大夫也不該今日來,說說,你究竟為何事而來?”
霍玨不曾想過要瞞此行的目的,如實道:“有人告都察院,檢舉大相國寺私種違藥植,玨此番前來便是調查此事。”
圓青聞言便冷哼一聲,口的佛珠因著這冷哼聲輕輕。
“這告信是誰所為,貧僧心中有數。你回去如實待便是,貧僧不信那狗皇帝敢來藥谷拔我的毒草。”
那人雖貴為天子,實則膽子就丁點大,這大相國寺,他怕是到死都不敢來。
圓青是毫不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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