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子孫何曾需要如此卑微了？

當真是卑微得讓人心痛，沒遇到衛媗之前， 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他在肅州時便有名氣，意氣風發、鮮怒馬，上戰場殺外賊，無一人能敵。那時的他，恣意驕傲得就像東邊那生機蓬的旭日，真真是驕一般的人。

在肅州那樣民風彪悍的地兒，個個驍勇善戰，不是誰都能擔得上“年戰神”的稱呼的。

這樣的人， 偏生就在衛媗上犯了渾， 一頭栽進去，十匹馬都拉不回來。明明知曉是未來的太孫妃， 還在想著要怎樣才能將人搶過來。

若非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 只怕他為了一個子， 拋家棄族、欺君犯上都是極有可能的。

這孫子薛老夫人太了解了。

明面上是個服管的， 實則裡野難馴、肆意妄為。

十三歲那年， 就敢單槍匹馬從後奇襲北狄大軍， 斬殺新上任的主將。

而這一行，除了後背留了一道長長的劍傷，竟然全須全尾地回了姑臧城。進城時，還將那敵將的人頭往城牆一拋，惹得全城百姓衝出來夾道相迎，歡天喜地地喊一聲“薛小將軍”！

許是打小就在戰場廝殺著長大的緣故，他骨子裡有一種狠戾的野，不敬天不敬地，唯敬自己，敬自己手上的長刀。

這種野隨著長大人漸漸被製，然而薛老夫人很清楚，他的這種野隨時都可能會破土重來。

譬如七年前，一人一馬殺去青州那次，為了一個子，違抗軍令，違抗族令，生生地以一己之力顛倒了衛媗與衛徹的命運。

簡直是膽大妄為到了極致！

天知道這小子為了衛媗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定國公府世代忠良，決不能因著一個子，拿數百年的清譽與整個定國公府的幾百條人命去賭。

也因此，薛老夫人同意了讓薛無問帶走衛媗，想著等過幾年，他新鮮勁兒一過，興許就會收收心。

這些年也沒替薛無問相看旁的小娘子，就希尋一個同樣姿容絕的人，好讓他早日家，有了妻兒，指不定子就能收斂些了。

衛媗的份太過特殊，先前是太孫妃，如今是本該死卻又沒死，連名兒都不能公之於眾的罪族之。

這樣的人，再好也是不能當未來的國公夫人的。

尤其是那格之命，一旦撞上既與這樣子的人，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要知道，九佛塔那第二則箴言，不出意外，說的就是薛家！

薛老夫人放下手上微涼的茶盞，面一肅，問薛無問：“當初祖母答應讓你帶著衛媗回來盛京，要你起的誓你可還記得？”

薛無問垂下眼，輕輕一笑，散漫道：“自是記得，孫兒在宗廟裡起了誓，此生不得娶衛媗為妻。”

薛老夫人打量著他，見他的神態恣意不羈，似乎真沒把娶妻當一回事，仿佛娶與不娶，都不是多重要的事。

薛老夫人知他心裡定然是想著日後不娶妻的，是以才這般無所謂。

可這事由不得他。

他既然是定國公府的世子，了定國公府帶來的權勢，那也要擔起相應的責任。

“你記得就好。祖母知你怕衛媗委屈，你放心，祖母定會尋一個大度的能容人的小娘子做你正妻，必不你那心肝委屈。”

薛無問漫不經心地挲著茶蓋的邊緣，聽見薛老夫人這話，心裡頭不由得笑了。

當初“魏姨娘”的稱呼便是祖母定下的。

因著是祖母發了話，整個國公府上下，便是暗一、暗二這些知曉衛媗真正份的親衛，見到衛媗，也只能喊一聲“魏姨娘”。

祖母怕他起了娶衛媗的心思，千方百計敲打他，又是“魏姨娘”又是要給他相看旁的小娘子，也是用心良苦了。

他理解祖母一心要護著定國公府的立場，可他除了是定國公府的世子，也是衛媗的男人。

薛無問了眉心，做出一副不得不妥協的模樣，道：“如今朝堂的紛爭日益嚴峻，祖母，您先讓我安安生生理好朝堂之事，再同我說娶妻之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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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靜心堂出來，薛無問緩步回了無雙院。

進了暖閣，舉目去，卻兒找不著他姑娘的蹤影。

拉過一邊的小丫鬟一問，方才知曉衛媗已經回了寢屋。

寢屋離暖閣並不遠，不過一刻鍾的步程。

此時的寢屋裡，佟嬤嬤正領著幾個丫鬟，坐在窗邊月事帶。方才姑娘剛調好香，忽覺下腹墜墜，去了淨室一看，才知是來癸水了。

姑娘一貫潔，自是忍不得的，隻好匆匆忙忙回來寢屋。

門外的薛無問剛進門，便瞧見了窗邊的場景，登時腳步一頓，不用問都猜到衛媗的小日子到了。

前兩日，衛媗才將將停了那一吃便不得行房的藥。

他忍了十天，總算等到了能解饞的時候了。

偏生昨日被公務耽擱，回來得晚，到無雙院時，人姑娘已經睡沉了，他便舍不得弄醒。

哪想今日竟然來了癸水。

可一想到從前衛媗來小日子時的不適，他忽然又沒了脾氣。那一點子不能開葷的浮躁，自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裡用過晚膳後，他將衛媗抱坐在膝頭上。

大手著的下腹，問道：“難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