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過后,建興二年的第一場雪便漫漫揚揚落下來,比往前早了半月左右。
清晨。
靖寶被阿蠻從被窩里拖起來,頭一點一點跟琢米似的,不住犯困。
一聽說外頭下雪了,立馬就像打了,把阿蠻一推,沖到外頭。
我天,真啊!
長年生活在南方,雪對來說是個稀罕。
要不是今日早起要進國子監,真想在雪地里撒個野。
“七爺,你就可憐可憐阿蠻吧!”
阿蠻把大麾給靖寶披上,“萬一著了涼,阿蠻在大姑娘面前,也只有一頭撞死的份了。”
“嘿!”
靖寶眉梢吊起來,“你這丫頭……至于嗎?”
丫頭一副“至不至于,爺你看著辦”的表,靖寶立刻犯慫,乖乖進屋。
也不怪阿蠻。
自打靖寶從溫泉莊子回來后,靖若素恨不得把拴在腰帶上,日日看著,夜夜守著,別說出門,等閑連院子都不讓出。
靖寶不干了,“大姐,男人有男人的事兒。”
靖若素樂了,“還男人有男人的事?是尋花問柳,還是拈花惹草啊?”
靖寶仰頭“啊--”地長嘆一聲,抱著腦袋蹲地上了。
靖若素折磨靖寶也就算了,連帶著阿硯,阿蠻,元吉,狗二蛋一起折騰,用的話說,主子不省心,只有敲打下人。
阿蠻被敲打的最多,沒招了就拿著當令箭,搬出靖大姑娘靖七。
靖七心想,自己堂堂一個爺們,被一個丫頭得死死的,說出去,丟人啊!
阿硯的聲音在棉簾外響起,“七爺,大姑娘和表爺來了,在花廳等你。”
“來得真早!”
靖寶忙道:“阿蠻,你讓人把早飯擺在花廳里,省些時間。阿硯,整理文匣子,在外頭等我。”
“是!”
兄妹倆齊聲應下。
……
花廳里,陸懷奇聽見腳步聲迎出去,獻寶似的從背后拿出一把銅鏤空縭紋手爐,塞到靖寶手中。
“拿著,特意請工部的匠人定制的。”
靖寶一看就喜歡,比平常用的手爐小了一大圈,藏進袖子里不易被先生發現,帶進國子監極好。
“表哥,多謝了!”
靖寶用胳膊陸懷奇的,“回頭休沐了,咱們去樓外樓吃鍋子,我請你。”
“自己應下的,別賴啊!”
陸懷奇手點點,“對了,我還給你弄了個腳焐子,扔給元吉了,你使使看,要使著不好,我讓匠人再改。”
“表哥,哪家的姑娘能嫁給你,真是積了十八輩子的福,命太好了!”
連拿人家兩樣好東西,靖寶趕拍馬屁,哪知這一回,馬屁拍在了馬腳上。
手上一空,手爐被陸懷奇搶回來。
靖寶看他后脖頸到耳朵尖全紅了,想笑:“哎啊,陸懷奇,你連通房都有了,怎麼還害啊!”
陸懷奇:“……”
陸懷奇扭頭就走,恰好阿蠻迎面走過來,他把手爐往阿蠻懷里一送,氣呼呼的走了!
靖七!
你個棒槌!
“爺,你又調皮惹表爺生氣了?”阿蠻嘟著埋怨。
惹他了嗎?
靖寶被埋怨的一臉懵。
“阿寶,你過來。”靖若素在里面喊。
“哎,來了!”
靖寶趕進花廳,規規矩矩在方桌前坐下,裝腔作勢作了個揖,“長姐大人,有何吩咐?”
靖若素被逗得直笑,“進了國子監,要守規矩,不要和那些監生們走得太近,自個……”
老是些老話,靖寶背都能背出來,倒是今天熬的小米粥,不稀不稠,合的胃口。
靖若素講了一通,見時辰差不多了,便換了話頭道:“你三姐這會怕是已經在船上,半個月后準能到。想了想,還是不能讓他們住靖府,畢竟要來一大家子人呢!”
靖寶的眉頭皺起來。
曹明康一死,曹氏一黨樹倒猢猻散,被免職的免職,流放的流放,京中的位空出小一半。
傅家大爺得了訊兒,寫信求宣平侯想補京中的缺,恰好京中上林院左監副空缺下來,正六品的位。
宣平侯通了通關系,這差事便落到傅家大爺的上。
而靖若袖之所以進京,則是因為男人來年要考春闈,想進京拜個名師苦讀幾個月,好春闈中第。
傅家在京中沒有房舍,靖若袖便寫了書信過來,問能不能借住在靖家。
若只是靖若袖夫婦,靖府宅子這麼大,空落的房子極多,住個一年半載也不是問題。
偏偏又扯上一個傅家大爺……
靖寶想了想道:“大姐說得對,遠香近臭,還是讓他們在京中典一房舍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兩天我讓人四打聽打聽,也無需太大,三進三的宅子便夠了。”
“三姐夫的妾衛氏的,跟不跟進京啊?”
靖若素冷笑道:“他是來求學的,又不是帶著家眷來游山玩水的,不應該吧!”
“爺,時辰差不多了!”阿硯在外頭小聲提醒。
靖寶抓了個包子在手上:“姐,我去學里了,這事回頭再說。”
……
因為下了雪,路上有些,馬車趕到國子監門口時,時辰已經不早。
怕遲到,靖寶腳下帶快了些。
忽然,頭頂簌簌。
靖寶“嗷”一聲慘,枝頭的雪紛紛落下來,正正好淋一。
“哈哈哈哈!”
始作俑者錢三一甩著手從樹后走出來,“我就說你是個笨的,不會躲,偏姓汪的還不信,非要跟我賭,怎麼樣,輸了吧!錢錢錢,快拿來!”
汪秦生心不甘不愿地遞上二兩碎銀子,沖靖寶埋怨道:“你怎麼就不躲呢?笨啊!”
靖寶:“……”
汪秦生說完話,頭一,也知道這話招打。
靖寶見了,真想狠狠啐他一口。
忽的,腰間有什麼東西頂上來。
“不許,打劫!”
靖寶愣了好一會,嘆氣道:“英雄,敢問劫財還是劫?”
“我要財,邊上的人要!”
靖寶認真的想了想,說:“那……還是撕票吧。”
高朝一臉齜牙咧地沖徐青山道:“說,撕不撕?”
徐青山朝錢三一和汪秦生掃一眼,道:“他們剛賺了二兩銀子,撕他們倆!”
錢三一“嗷嗷”兩聲,拉著汪秦生的手,撒就跑。
靖寶默默的撣掉了肩上的雪,心道:本來這四人都只是有點二百五,并不是真缺心眼,怎的幾日不見,一個個都著傻氣呢!
以后這幾個月的日子可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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