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寅時二刻,數輛馬車緩緩行駛在道上。
“爺,秋闈試士,有幾場啊?”
“八月初九、十二,十五各一場,共八天。”
“爺,吃喝拉撒都在那個小屋子里面嗎?”
“那號房,號軍會封鎖外門戶,整整八天出不去,可不就是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爺在里頭熬得住嗎?”
“只要你不幫我算卦,就熬得住。”
“爺,不帶這麼埋汰人的,奴婢如今的卦象大有進益。”
“算十卦,靈半卦,那半卦還是靠蒙的……嗯,果然大有進益!”
“嚶嚶嚶……爺,你一定是看中了春花那個小妖,所以開始嫌棄奴婢了……”
“嚶嚶嚶,那個小妖有什麼好,不就大點,屁翹點,腰細點……”
簾子一掀,阿硯的腦袋探進來,打斷了妹子假惺惺的控訴,“爺,前頭風波亭有輛車駕,是顧府的。”
靖寶心里咯噔一聲,“哪,哪個府的?”
“顧府!”
顧府就一個主子,車里坐著的只可能是那位。
微涼的秋風中,靖寶的后背起了一層熱汗。
跳下車,踩著風火一般跑過去,一邊跑,一邊盤算著開頭第一句話要怎麼說。
“先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緒不夠飽滿,不夠濃烈。
“先生啊,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
虛偽,做作,浮夸,流于表面!
“先生,好久不見,您一切可都安好?”
像給七老八十的長輩請安,先生年輕著呢!
靖寶正想著,突然車簾掀起,一黑長衫的顧長平面無表的盤坐在馬車里。
他著靖寶,那一雙眼睛里,仿佛有靜水深流。
“靖、文、若!”
“先生!”
靖寶半張著,什麼話都忘了說。
他怎麼穿黑了?
他穿黑可真好看啊!
他這樣看著我……我……我張啊!
顧長平更是如遭雷擊,一時間心驚膽,覺不能呼吸。
眉不描而翠,不點而紅,那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此刻仿佛是綻放的煙火,麗人。
一年時間,竟長這樣!
顧長平深吸了口氣,這副鬼樣子,該如何應對還有五天的秋闈科舉?
“準備的如何?”
“回先生,可以!”
“可以是什麼?”
“就是……”
靖寶搜腸刮肚,“沒有浪費,先生若不相信,可以……”
手一松,簾子落下。
“出發!”顧長平冷聲道。
“先生,先生,先生……”
靖寶如夢初醒,往前追幾步,吃了一的灰。
這是什麼況?
一年了,先生的氣還沒消嗎?
靖寶兩頰繃得死,片刻后,快要掐進掌心里的手指終于漸漸卸了力。
一大男人,怎麼能這麼小氣呢?
“七爺,那是出城的路,顧大人怕是有急事!”阿硯實在不忍心瞧見自家主子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靖寶愣了一下,轉驚為喜。
這話對啊!
先生怎麼可能專程等在半路上呢?
他又不知道自己何時回來!
……
馬車里。
顧長平端著茶盅,若有所思。
角落里的齊林抬眼打量自家爺的神,實在想壯大膽子吼一句:“我的爺,師生是不道德的!”
沒錯,他承認那小子出落的鼻子是鼻子,是,比人還好看,但是……
也不至于讓爺干的等大半宿啊!
這不是糟踐自己的子嗎?
“齊林,秋闈科舉還有幾日,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大開恩科,廣招天下才子。新帝的意思是要嚴整考場舞弊,賄買考之風。”
齊林不明白爺說這話的用意,只好靜等下文。
“你說,真的就一點都找不到機會?”
齊林此刻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心里的震驚。
我的爺,你可是堂堂國子監祭酒,竟然……竟然想徇私舞弊?
不對啊,爺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他想為誰徇私舞弊?
這時,只聽他家爺又淡淡道:“今年秋闈新帝給了宣平侯,他是他舅舅……”
去他大爺的!
又是為那個娘娘腔!
齊林哭無淚。
……
寅時三刻,城門大開,馬車直奔靖府而去。
靖府門口,靖若溪與高正南翹首以待。
今年開春,高老爺把京中的生意給高正南,高正南索帶著妻兒一同進京。
高家的在南邊,在京中沒有房舍,在靖寶的提議下,夫妻二人帶著一眾下人借住在靖府。
靖府自打靖二老爺被逐出靖家后,便空落了下來,靖若溪是個利爽人,花了半年時間,將府里打理的有條不紊。
“瞧瞧,來了!”
高正南手一指,靖若溪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靖寶跳下馬車,避開靖若溪的“奪命連環抱”,沖后的高正南遙遙一拜。
都多大人了,還沒事被三個姐姐摟摟抱抱,何統。
“姐夫好!”
高正南含笑回禮,“阿寶,路上辛苦了!”
靖寶指了指后頭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這位是我五姐,靖若眉!”
“若眉見過三姐夫!”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悠然響起,“給三姐夫添麻煩了。”
“五姑娘客氣!”
高正南正要微笑,余瞥見妻子微微譏誚的角,那笑便淡了些。
大房三位嫡,兩位庶,不是一個娘生的,關系自然徑渭分明。
四姑娘兩個月前由老太太作主,定了臨安府的一戶人家,來年三月結婚。
這位五姑娘靖若眉則由大姐靖若素做,說給了太醫院馬醫的庶子馬承躍。
馬家提出要求,想要見一見五姑娘本人,方好下定,恰好靖寶進京科舉,就跟著一道來了。
靖若溪給管家遞了個眼神,管家忙笑道:“五姑娘,我帶你去院子里先落腳。”
“有勞了!”
等人走遠,靖若溪方才親親熱熱地拉住靖寶說己話,高正南背著手不近不遠地跟在姐弟二人后面。
似察覺到什麼,他扭頭回看,遠遠看到靖若眉正踮著腳尖向他們這里看過來,一雙眼睛滴溜溜轉。
與高正南視線對上,靖若眉慌的挪開視線。
高正南不由皺了下眉,這五姑娘看人眉眼不定,怕是個不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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