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慈從來沒有看到魚姐兒掉過眼淚,看著哭,心說都是錢鬧的,他不就貪圖李三郎給他倒貨賺的那三瓜兩棗麼,竟讓小魚都氣哭了。
由此可見錢可真不是個好東西,他以后再也不藏錢了!
想到大家一耍到大,竟為這事兒生分了幾日,也忍不住掉了淚道:“我以后不瞞你了,我都改了,你別氣我,氣壞了子,誰來治我呢?”
“我是為我自己哭的,誰為你哭了。”張知魚破涕為笑,哼道。
兩個花貓臉上都還有淚,卻已經笑開了。
外頭阮氏看著和好如初的兩人,帕子都揪爛了,回頭對得意的林婆子道:“這事兒竟然是真的,慈姑真的開花了。”
兩人和好如初的消息,不消半日就傳得人盡皆知,張阿公忽然有了寫書的靈,將門兒一關筆疾書寫了好幾張紙,他老人家自從寫了第二本便卡了殼兒,已經四五年不曾再提筆了,此刻下筆如躥稀,不由拍大樂,心說果然煩惱多得人寫的字兒也多。
他看這家再折騰幾次,他遲早得寫得青史留名!
這頭張知魚看著顧慈買過來的一堆吃的,喊來大桃和牛哥兒一起出門踏春,把東西吃完了,不然放壞了太可惜。
春日河上人群如水,大家都捧著吃的在橋邊看船娘唱曲兒。
儺戲攤前掛滿了詭異夸張的鬼神面,張知魚拿起一個白蛇面道:“以前覺得白蛇傳是悲劇,現在想想許仙和白娘子都得道仙,天上歲月久,兩人在一起的機會比凡間多多了。”
說到這個就想起寶玉和黛玉,小時候為這個故事哭,覺得人人都可憐,大了就覺得寶玉和黛玉都已回了太虛幻境,再續前緣也不難的。
顧慈聽說過這個故事,但他一直覺得小魚說得不對,卻沒想通哪里不對。
張知魚放下白蛇,重新拿了個豬頭給顧慈戴上,自己拿了判面。
顧慈過兇神惡煞的紅臉判,看到了藏在里頭的那張臉。
路旁說西游的孩子帶著孫大圣的面,笑呵呵地跟爹道:“我就猴哥。”
爹哄他換個便宜的,那只豬就不錯,還半價。
小猢猻咂嘆道:“爹年歲漸大,都老糊涂了。”
“別的再好也不是猴哥,我只要猴哥。”
顧慈若有所思,心道,猴哥只修今生,不修來世,他不要小猴兒轉世的魂魄,只跟花果山的猴子天長地久。
所以小魚說得不對。
仙草不是林妹妹,回到天上的寶玉也不是寶玉了,世事如江水,奔流不復回,失去的東西,丟失了就永不再來。
大桃見小猢猻唾棄豬豬,人都要跳起來了,一把將豬面買下來,如珠似寶地揣在懷里,還沖小猢猻做鬼臉。
張知魚險給他笑死,看小猢猻氣得頭大都要豎起來了,忙買下猴子面塞在小猢猻手里,眼也不眨道:“他是個瘋的,好孩子且饒他一回。”
小猢猻這才破涕為笑,拉著爹娘走了。
顧慈看著兩張被人揣在懷里的面,忽然悟道,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猴哥,娘的是爹,大桃的是小寶,夏姐兒也有沖天炮。
他的呢?
夕西下,落日的余暉灑得兩人滿都是,湖上碧波漾,顧慈拿著自己給魚姐兒做的萬花筒,看向小魚被映得橙紅的側臉,二郎的尾輕輕地打在他手上。
顧慈著二郎的頭,心中百轉千回,悵然一嘆:“彩云易散琉璃脆,人間好不堅牢。”
珍惜今生才是對來生最大的把握,顧慈覺到自己的心又極速地跳著,但這一次他約明白了到底是為什麼。
張知魚看他面泛桃,額頭汗都出來了,忙掏出帕子按在他頭上,張道:“你又心臟不舒服了?”
顧慈捂住額頭的布,的讓他一下就想起了庫房里疊在一起的兩張帕子。
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難不我竟是為小魚病了?
作者有話說:
端午好~
線苦手。這幾天卡殼沒準時更,和大家說句抱歉。
有讀者問阿公的蘿卜怎麼空心的,答案是,阿公理空心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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